许戚无奈地颔首,“应该会,贺文诚第一次弄这些,不懂的地方比较多,他担心被骗,经常叫上我把关。”
“你朋友不知道我们的事情,以后如果常见面,我们要继续装不熟?”
许戚心中了然,“我会挑个机会告诉他。”
梁悦盯着许戚半晌,突然说道:“老实讲,我刚才以为那男生就是照片上的那个人。”
许戚一愣,翻涌起一股道不明的窘迫,视线不知道该放去哪里,“我和他只是朋友。”
“我知道,后来看见他本人我就知道不可能是。”
梁悦看向窗外行人,似乎只是漫不经心的一提,但在许戚心底掀起的波澜久久不息。
当初分别,他把那次见面当做了和梁悦的最后一面,下定决心要把廖今雪的事情隐瞒在心底一辈子。他想当然地认为,这样是对梁悦最好的结果。
但是现在他动摇了。
许戚尝到了被人一声不吭隐瞒半辈子的滋味,迟到的茫然和痛苦像超过保质期的食物,没有在适宜的当下开封,便会在不知不觉中变质,腐烂。
梁悦刚才会说这么一句话,是不是代表她依然没有放下那些事情?如果她知道了真相,她会愿意自己被这样欺骗吗?
许戚握紧咖啡杯,一言不发。毕竟朝夕相处五年的时间,梁悦很快发现了异常。
“怎么了?”
“…其实照片上的人,”许戚低不可闻地开口,在梁悦的注视下沉默一会,随后深吸气,艰涩地补完了后半句话,“那个人你认识。”
肩上无形的重担,一瞬间卸下来。
梁悦的脸色蓦然一变,继而再变,两相沉默中,她倒靠在椅背上,说:“是廖今雪吗?”
许戚心快了一拍,猛一抬头,“你知道?”
“刚才你说我认识的时候就猜到了,我早就想过会不会是他,但那个时候我们已经离婚,我不可能为这点事情过来找你。”梁悦拧眉啧了一声,压抑着浓浓的烦躁与复杂,许戚以为她还会说些难听的话,做好了准备,然而这短促的一声就是全部。
梁悦克制着翻白眼的冲动,把积存许久的不满倒出来:“我早就发现他有问题,主动要了我号码,等一见面又变得规规矩矩,好像和我玩暧昧的人是鬼一样,然后又一声不吭地消失不见。这不就是在戏弄我?”
许戚不了解他们当时的内幕,只知道是廖今雪故意接近梁悦,此刻听她亲口说出来,心还是不设防的一抽。
但梁悦的反应比他想象中平静得多。
“你不恨他这样骗你吗?”
梁悦像听到好笑的事情,嗤了一声:“要我给你讲个故事吗?”
“什么故事?”许戚怔忪地问。
“从前有个一人,她被恶人伤害了,于是一直牢记仇恨,努力地锻炼,学习,为的是有朝一日能够报仇。后来通过这些年的努力,她获得了健康的身体,优秀的成绩和工作,还组建了一个家庭,你说这个时候她该怎么做?”
“去报仇吗?”
“报个屁仇,她现在过的那么好,有健康,有钱,又有爱情和家庭,报仇已经成为她人生中最次要的事情。”梁悦语气平淡,但每个字铿锵有力,“同理,我现在过得很好,为什么要浪费自己的情绪给一个不相干的人?我能从中获利什么?”
许戚机械地动了动唇,没能挤出一个字。
梁悦说:“报仇报的其实就是心里一口气,要是一个人被这口气折磨一辈子都没放下,他最后一定会去报仇。但也可以见得,这种人一辈子都没有过其他美好的时刻,被负面情绪左右着活了一生,不可悲吗?”
一辈子都没有过其他美好的时刻——许戚耳边震荡着这句话。
“我是不想成为这样的怨妇,我也瞧不起这种偏执的人。”
梁悦说的是自己,但许戚脑海里全都是另外一个人的影子,即使刻意去遗忘,也会在疏忽的空档强势地钻进脑海。
每一幕都是廖今雪的影子。
“我不知道他这么骗我是为了什么,但肯定和你有关,你看人的眼光真不怎么样,专挑这种你玩不过的人,下次还是留点心眼,不管男女。”
损完人,梁悦总算给了几分认真的眼色,“但是许戚,你能把这件事主动告诉我,我还是挺开心。”
许戚牵起唇角想要回以一个笑,但从梁悦的表情来看,他做的不是很好。
电话又响起来,梁悦接起后带着些不耐烦,但和从前的不耐有差别,多了一丝无可奈何的纵然,“不是说了有事情,怎么了?”
应了几声,她打断道:“行了,我知道,我会过来。”
随后利落地挂断。
还是一如既往的我行我素,许戚想。
“要走了吗?”
这回是真的要走了。梁悦提起包,回头说道:“下次再见。”
“下次见,”许戚说,“谢谢。”
梁悦挑眉,“谢什么?”
许戚乍然说不上来一句话,便说:“谢谢你请的咖啡。”
最后还是梁悦付的钱。
“记得下次请回来就行了。”梁悦摆摆手,背影走出咖啡店的玻璃门,消失在白日人来人往的街道。
许戚低头看着桌上两杯空了的咖啡。
——被负面情绪左右着活了一生,不可悲吗?
第69章 突变
后来梁悦再来,许戚已经提前告诉贺文诚他和梁悦曾经认识。
他没提离婚的字眼,只说是不怎么熟的大学同学,第一次见面没有认出是因为很久未见,倒也圆上了前一个谎言。
隐瞒离婚,是许戚和梁悦默契的共识。有规避麻烦的意思,他们都不希望贺文诚知道真相后感到尴尬。
这样的生活过了一阵,渐渐趋于规律与平静,一天早晨醒来,从不会发消息的许山给他留了一条言:明天扫墓,别忘记回家。
许戚突然间对时间有了实感,清明了。
四月五月六月,是集合了许戚最不喜欢的事物的三个月。雨季,夏天,许诚的忌日。
每到四月前夕,陈芳都会在家里折金元——她不买现成的,这么多年坚持自己亲手做。初中的时候,许戚每天放学回家都能看见桌上一摞摞金纸,坐在桌前的陈芳重复手里那套无止境的折叠。
后来也许是许山看不下去说了她,也许是看见许戚渐渐长大,什么都懂了。陈芳停止这个行为,就像后来拿黑布遮上遗照那样,她一步一步,不得不把这件想让所有人牢记的事情搬下明面。
但那时留下的记忆,不会随着被烧成灰烬的金元宝一起消散。
开车上山的途中,陈芳抱着怀里红色塑料袋装裹的纸钱,比平时沉默。年逾半百的父母坐在后座,许戚仿佛正栽着一车与他无关的陌生人。
他们去看望自己的儿子,他去看望自己的哥哥,然而他和他们一家,除了一层薄薄的血缘,没有任何其他联系。
每年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墓园里站着的人会多过躺着的人。许戚静静杵在两人佝偻的身后,漫天灰屑从燃烧的铁桶飘到空中,陈芳蹲下身,扶着墓碑絮絮叨叨地讲话,蹲到两条腿都腿麻了,站起来要靠许山搀扶。
“把花给你哥哥。”这是一路来陈芳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许戚把抱了一程的白菊弯腰放在墓碑前,他知道自己也该对许诚说点什么,可是陈芳落在背后的视线比任何一道目光都要剧烫,烧开一个黑黢黢的洞。
许戚低声说了一句:“哥,我们来看你了。”
每年今天,陈芳都会守在墓碑前一整个下午。
她反而极少会在真正的忌日那天提到许诚,可能是一种畏惧。只有清明这天,来扫墓的人络绎不绝,人群里她不会显得十分起眼、孤单,不会像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放不下的人。
许山借口上厕所,实际绕到墓园外去抽烟。许戚默默走开了,陈芳几年前说过,他在旁边会打扰他们母子说话。
“别去打扰你妈,一年就这么一次机会。”许山身上携着烟气,边说话嘴里还冒出一股一股浑浊的烟,烟蒂踩在鞋底,碾灭了,旁边地上还有很多别人抽剩的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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