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了要常联系,至于能不能做到那就是另一回事。
许戚先回了一趟照相馆,搬家剩下的行李都存放在良叔这里。见面先少不了一顿谈天说地,三个月里发生的事情,不管有的没的都先提一嘴再说。
“对了,差点忘记。”
正聊着,良叔一拍巴掌想起件事,忘记了小土还憩息在大腿上,这一掌刚好就打在他的屁股。
小土被电击一样窜到地面,摇着尾巴满是茫然。
良叔说:“我刚才想等你一过来就告诉你这事,一直想一直想,结果你一来我给忘记了。思雨有了,前一周光阴和我电话里头说的,已经三个月大。”
许戚用两秒钟反应过来‘有了’的意思,意料当中的惊讶,时间好像在他没注意的时候悄悄拨快了指针,“我还感觉婚礼是昨天的事情,这半年过得真快,恭喜你要做爷爷了。”
良叔‘哎唷’了一声,喜忧参半,“我是开心,但也愁啊,光阴肯定不乐意我过去打扰他们两口子,等孩子出生还要大半年,我就只能在电话旁边干等他们的消息。”
许戚明白良叔的顾虑,但是这种人生大事怎么能少了重要家庭成员的参与,“你把想法和赵哥说说,我觉得他肯定不介意你陪到小孩出生。”
“还是再说吧。”
良叔犹豫地晃了晃脑袋,一旦碰上儿子的事,平时五大三粗的劲头都变成优柔寡断。许戚突然想起廖今雪和他的母亲,那个女人面对廖今雪也是一样的谨小慎微,生怕说错一句话就要惹来他的不高兴。
心虚和过分在意,都是亏欠带来的连锁表现。
“不提我的事了,你刚才说到哪里,人家师父给了你什么意见来着?”良叔坐直身子,不忘捎上些认真。
许戚顶着这道目光,手指不自觉地拨弄衣角,连小土在脚边绕圈都无心紧张,“他建议我可以考虑开一间自己的工作室。”
这个想法,最开始其实是从贺文诚的嘴里流出来。
那时候他们几个刚刚打完照面,彼此间不熟悉,王崇海分别问他们学摄影想要做什么,记得苗芸说以后想做人像摄影师,谭真真想往时尚艺术领域发展,轮到贺文诚,张口就是开一间摄影工作室,三楼大平层,招上十几个员工,走高端奢华的路线。
当时王崇海摇摇头,说他这样子一看就是三分钟热度,安稳不下来,突然转头看向许戚,说他这种沉静的性格才适合工作室。
许戚愣了一下,自来熟的贺文诚已经搭上他肩膀,笑着说以后开工作室第一个就招他来做摄影师。
话虽然是玩笑,但在三个月的时间里许戚思考过,计算过,想着想着,玩笑里也品出一丝淡淡的躁动。
不管是王崇海这个师父,还是身为同行的唐风,对他的评价都很统一——比起人像,许戚更擅长也喜欢拍摄自然风光。
明亮的氛围灯不如夕阳笼罩山头的最后一缕红晕,装饰华丽的背景比不上天然的蓝绿交加。许戚喜欢镜头里真实的风景,他们随处可见,通过光影和构图拥有独一无二的风格,是他记忆里摄影最开始的形状。
杂志封面,雪山壮阔瑰丽的风光永远深刻地印在第一眼。
但是做一个纯粹的风光摄影师是奢侈的选择,需要超乎常人的技术和幸运,还有最现实的财力。许戚思忖很久,想到另一种可能,他想尝试做旅拍。这是这趟延城之旅带给他最大的收获。
“如果失败了,我就安安稳稳地拍摄写真,有什么接什么,攒到足够多的钱,然后再去做其他。”
然后再去谈理想。
工作室是许戚准备留给自己的后路,它没有实体,也不一定需要实体,目前为止,这些都是计划单上未完成的一环。
良叔眼尾的褶皱更深了,层层叠叠裹着清晰而坚定的认可,“你还年轻,有的是试错的机会,别担心结果,放心大胆地做就行了。就算失败,我攒了这么些年养老钱,还有这家照相馆,反正不会让你亏的连裤子都不剩。”
许戚心底融开潺潺的暖意,含在不言中,“我一定好好干,不会让你的养老钱搭进去。”
小土汪汪的吠叫,摇晃尾巴合时宜地表达了自己的附和,许戚第一次忘记惧意,或者说被一扫而空,伸手轻轻碰了下小狗的头。
计划的雏形已经建造,首先要做的就是省钱。毕竟旅拍的路费,失败后工作室的投资,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许戚租下一间更小的房子,麻雀虽小,但可能心境不同,住起来并不觉得哪里被束缚。
贺文诚知道后执意要过来给他庆祝乔迁,这一行人里,只有他保持了从一而终的热情。这顿饭吃的宾主尽欢,席间正聊着,许戚手机的闹钟到点响了起来,贺文诚揉着吃撑的肚子,下意识降低分贝:“电话吗?”
许戚叹了声气:“闹钟,提醒我要去喂狗。”
贺文诚惊讶地四处张望,“你什么时候养狗了?我怎么没有看见。”
“叔叔家里养的狗,他最近几周不在宁城,把狗和店都托给我照看。”
在他的支持下,良叔最后还是和赵光阴提了自己的想法,父子间具体怎么沟通许戚不得而知,但良叔委托他照顾小土和看店的那天心情很好,想必父子之间的嫌隙正随着新生命的出现逐步消散。
许戚由衷地替良叔感到高兴,但一想到每天照看小土的重任来到他肩上,又感觉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贺文诚灵光一闪,“是你之前和我说开照相馆的那个叔叔吗?”
“对。”
“那家店远吗?我能和你过去看看吗?里面是不是全都是最新的摄影器材。”贺文诚眼睛里闪着兴趣的光,不忘再加几个合理的解释:“刚好还能消消食,多好。”
许戚对他的好奇稍感意外,但想到贺文诚或许可以帮忙消耗一下小土充沛的精力,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十分钟后车停在照相馆门前的空地,卷帘门一拉开,贺文诚发出一声‘哇哦’。
照相馆用来招待客人的地方算不上大,只一个放电脑和打印机的书台,两边的玻璃柜占据狭窄的过道,里面锁着很多相片和用来放相机的盒子。许戚关上门,见贺文诚怼在玻璃柜前看那些盒子,提醒他:“里面是空的,用来防止小偷或者客人不小心撞倒。”
贺文诚小心翼翼地后仰,“看来以前发生过这样的意外。”
“当时损失不小,把良叔气的一周没有睡好觉,后来他就把贵重的设备都锁进后面的屋子里,没有钥匙拿不到。”尽管是几年前的事情,回想起来许戚仍然心有余悸。
贺文诚说:“本来就要这样做,这附近是老街区,治安差,小偷现在都知道相机是值钱的东西,等我以后当老板,一定要保存好这些吃饭的家伙,以防员工卷器材跑路。”
许戚掀开布帘寻找小土的踪影,听到这句话顿了一下,“你以后打算开店吗?”
“你忘记了?我想要开一间摄影工作室,虽然具体的还没开始,先来这里取取经,看一看以前的照相馆是怎么样的经营模式。”谈起正事,贺文诚难得地收敛了几分随性,认真地回答。
前面的参观完,贺文诚跟许戚走进帘子后头的拍摄间,极富年代感的服装和装修让他没忍住东看看,西摸摸。许戚顺道去后门解开拴着小土的铁链,给空盆倒满狗粮,小土一头扎了进去。
动静吸引来贺文诚,他蹲下身摸着小土顺滑的皮毛,“这是什么品种的狗?我以前没见过。”
“田园犬,也叫土狗,乡下比较常见,不是什么品种狗,当时被人扔在照相馆门口,良叔领养了。”
“丢狗的人真恶心。”贺文诚捏着小土的耳朵,玩来玩去,专注吃饭的小土呲了呲牙,想要把这个似乎是来抢他饭盆的陌生人吓走,结果反把贺文诚逗笑,“他看起来真傻,叫什么名字?”
许戚想到小土这个不正经的名字,说出来也有点尴尬,“没有正式取名,就叫小土。”
“是够土的,土憨土憨,真适合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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