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被推开,一道熟悉的身影朝这个方向走来,廖今雪褐色外套下搭着一件休闲服,下身是黑色长裤,衬出一双笔直修长的腿。他似乎偏爱简约的纯色,衣服上往往看不见多余的图案。
是真的廖今雪,不是梦。
许戚恍惚地看着他,“你怎么在这里?”
廖今雪瞥了眼他肩上的背包,说道:“不是你给我发了消息吗?”
“什么消息?”
许戚镜片下的双眼因为错愕显得有些呆滞,像被当头敲了一棒。
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聊天记录显示昨晚十一点多他给廖今雪发去了一句‘你明天有空吗’,后面跟着廖今雪十分钟后的回复:有事吗?
他完全不知道这条消息被发送了出去。
也许因为一个晚上都没有得到回复,早上廖今雪又发来一条:在吗?
这个时候,许戚正在厨房煎鸡蛋。
“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情。”廖今雪解释道。
许戚扯出一个窘迫的苦笑,他明明记得昨晚退出了页面,可能手指不小心误触,不偏不倚地错按到发送。
如果把这件事实话实说,廖今雪岂不是知道了他昨晚打出这段话时的纠结?更加显得他心里有鬼?
怎么说都是错的,许戚干脆破罐破摔,“我昨晚忘记看手机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下次再说也没关系,我等会还要赶高铁...”
“你打算出远门吗?”廖今雪插进来一句。
许戚拽着背包的肩带,点头,“我朋友今晚办婚宴,地点定在象城。”
廖今雪的神情微动,很快恢复正常,问道:“你老婆不陪你一起去吗?”
按照常理,有家室的人出席婚礼会通常携带另一半,可许戚背着一个包,孤零零的一个人。
如果婚宴上恰好碰见熟人,不知道背后还要怎么揣测他的家事。
许戚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这个寻常的问题经廖今雪的嘴问出来,增添了一抹怪异的色彩。他低声说:“她今天...有其他事情。”
“那走吧。”廖今雪说。
许戚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还傻傻地愣在原地。廖今雪走出几步,回过头,朝许戚淡淡地丢下一句:“你问我有没有空,不是想让我陪你一起去象城参加婚礼吗?”
是这样没错。
可当廖今雪亲口替他承认了这句话,许戚的心顿时不受控制地乱颤起来,他张了张嘴,想要把赵光阴说的那番理由复述给廖今雪听——婚礼要两天时间,一个人呆在酒店会很无聊,而且他也没有其他可以邀请的人......总而言之,这不是一件因为廖今雪而变得特殊的事件。
比起许戚内心的纷乱,廖今雪已经坐进驾驶座启动了汽车。他没有再多问一句,像是对此完全不感兴趣。
许戚背着包稀里糊涂地坐上廖今雪的车,直到一路抵达高铁站,他都没能把这些乱糟糟、用来撇清自己的话说出来。
高铁于半个小时后抵达象城,许戚和廖今雪打车来到了酒店。
赵光阴为参加婚宴的宾客订在一家五星级酒店,走进大堂就知道这里的花费绝对不便宜。许戚到前台登记,很快拿到一张房卡,也就在推开门看见房间中央唯一一张床时,他猛地意识到,这间房间原本是为他和梁悦预定。
而现在,他需要和廖今雪在这间大床房里共住一晚。
廖今雪没有察觉到身边许戚一瞬间的僵硬,他走到窗边,推开玻璃窗给房间透气。
许戚默默放下行李,进卫生间洗了把脸,他茫然地看着镜子里摘下眼镜后的自己,对这一切感到不可思议。
他真的要和廖今雪在这里呆上两天一夜吗?
门外传来动静,许戚探出头,看向准备出门的廖今雪,“你要去哪里?”
廖今雪说:“买洗漱用品,你要来吗?”
许戚犹豫了一下,戴上眼镜很快应了声‘嗯’,跟上廖今雪的背影。
超市里人来人往,不少小孩到处乱跑,险些撞到大人脚边。许戚从来没有想象过这副奇怪的画面会发生在现实——他和廖今雪推着购物车,在超市里一起购买洗漱用品。
许戚的用品早早备齐带了过来,廖今雪是半路加入,除了一个人什么都没有带。他把货架上的杯子毛巾都拿了一遍,包括一盒新内裤。
有一瞬间,许戚感觉他和廖今雪离得很近,像是熟悉的朋友,关系好到足以一起出远门,逛超市。矛盾的是,他们中间始终隔着一层薄薄的屏障,彼此都站在两端,哪怕薄如蝉翼,也默契地不去触碰。
余光瞟向廖今雪清峻的侧脸,许戚不由得发散思绪,廖今雪真的能忘掉那个‘意外’的吻吗?他现在真的把他当作朋友吗?
两个问题,居然都无法用肯定作为答案,不知道该可笑还是可悲。
廖今雪寻找货架的时候没有让气氛沉默下去,问道:“你的朋友是新郎还是新娘?”
许戚说:“新郎,他是良叔的儿子。良叔就是上次你来拍照时那家照相馆的老板。”
“我记得他。”
廖今雪拿下一柄牙刷和牙膏,淡淡地应了句。许戚看见了,下意识说:“酒店里应该有一次性的牙刷。”
“我不太喜欢用一次性的东西。”
廖今雪回答,把东西放进购物车里。他话里没有反驳许戚的意思,可许戚推着购物车的手指还是紧了紧,“我记得你大学是在象城念的,这里有什么好玩的景点吗?明天白天我们...我可以去看看。”
廖今雪低眸想了会,说:“没什么特别有意思的地方,除非你对寺庙感兴趣。”
“这里有寺庙?远吗?”
“还可以,打车估计半个小时,但是要爬山,”廖今雪顿了会,不轻不重地瞭了许戚一眼,“你想去吗?”
许戚含糊地说:“如果有时间的话。”
谁也没提究竟是一个人去,还是两个人一起去。
临近黄昏,大堂已经热闹起来。酒席和住宿订在了同一家酒店,这点上,赵光阴想得很周到,一来方便远道而来的宾客,二来五星级酒店的配置不失面子。
餐厅入口摆着新郎新娘的大幅婚纱照,旁边披着红绒布的桌上放了一个用来收份子的纸箱,贴着大大的‘囍’字,底下还压着一份来客登记表。
良叔穿了一套暗红色中山装,上头纹着富丽的刺绣,显得整个人气色极佳。他站在登记桌旁和来往的宾客寒暄,时不时发出阵阵笑声。
隔着老花镜,他老远就瞅见许戚,忙叫了一声:“你怎么才来?人都快到了一半。”
埋怨的内容裹在喜笑颜开里,许戚也忍不住笑了,到登记表前签下自己的名字,“我以为还要晚点才开始,没想到反而迟到了。”
“按照本来的时间算不上迟到,但里面一布置好,光阴就等不及了,说要不提前开始吧,反正该备的都备好了,我们就依他......”良叔话没讲完,看到了站在许戚身后的廖今雪,他以为看错了人,打量好几下才扭头问许戚:“梁悦今天没来吗?”
许戚忙解释:“她妈妈还在医院观察,实在走不开,我把情况和赵哥说了,他让我可以带个朋友过来。”
听到是梁悦妈妈还在病中,良叔宽慰了几句,没再就这个插曲多说什么。
趁良叔转头招呼起廖今雪,许戚趁其不备把红包塞进盒子里,随后规规矩矩地放下手,看向旁边,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廖今雪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唇向上提了一提。
良叔还要忙着接待剩下的客人,让许戚和廖今雪先进去。屋内已经坐满一桌桌打扮得体的宾客,还未到吃席的时间,他们四处走动,和认识的亲友闲聊拉家常。
伴随大屏幕上新人的照片和音乐,到处充斥着喜气洋洋的氛围。
许戚和廖今雪坐到男方朋友那桌,和一桌人简单打了招呼。坐下来后他猛然发现,整整一桌,乃至周围所有宾客,不是情侣就是夫妻双方带着小孩,即便是六旬老太公,身边也坐着头发花白的老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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