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和员工一起去的。”贺循说。
大概是参拜的时候捐了香火钱,寺僧赠送挂饰给香客作为回礼,贺循也没料到今晚会见到顾西园,就借花献佛——借佛的花聊赠顾西园。
让顾西园想起贺循陪他度过的第一个生日,把别的女生送的巧克力转赠给自己的好笑经历,幸好此时心情比较稳重,不至于突兀地笑出声,坐了一会儿,那点轻松的笑意也消沉下去。
没有把一杯水喝完,贺循就告辞回去了。离开前顾西园得知他这两天就会返回阳城。
顾西园自己也快要离开费城了,在等唐卓的消息,顺便在网上找唐卓工作室附近的出租房源。
阳城居大不易,房租贵得要死,加上唐卓工作室地理位置太好,简直令顾西园绝望。自己那点可怜的存款不知道够不够一个月的生存消费。费城虽然是个小地方,但清贫也有清贫的过法,去了阳城就成了贫穷。
幸好生日那天的运气延续了下去,顾西园找到了一个两室一厅的客卧转租,价格比较合理,交通也很方便。加了楼主联系方式后私聊,各方面条件也还能接受,对方说她是在一家广告设计公司工作,老家在川城,最近工作要调回去了,才把租的房间转出去。
顾西园说:你的经历和我的一个朋友很像,请问你是姓叉吗?名字三个字?联大美院中国画硕士毕业?
对方惊了,问:你是谁?
顾西园大汗,这位叉姓网友居然就是他师姐,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两人隔着网络认亲,发抱头痛哭的表情。顾西园出国后和师姐的联系就很少了,两人都很忙,顾西园忙学业,师姐忙事业,只知道师姐后来去北漂了,发的生活动态基本是深夜的写字楼、深夜的地铁或者办公室的日出。
师姐说有一次熬成胃出血,半夜紧急送医,卡里没钱了跟家里打电话,她妈哭得惊天动地说要是不回家就死给她看,这才放弃了继续打拼,换了个工作回老家安稳过活。
又问顾西园过得怎么样。
顾西园发了一个流泪的表情,说很累。
简直像两个摔得头破血流的幼稚园小朋友互相求拥抱。
唐卓的消息很快就来了,顾西园立刻买票飞阳城,因为和师姐约了在阳城见面,这次出发显得没有那么遗憾与空落。
他买票的时候就想着贺循应该会比他先一步回到阳城,到时候人海茫茫,如果没有网线连着都不知道哪里去找他。然而落地等行李的时候,他又看见不远处贺循和他的团队在一起,正在交流,没有看见他。
顾西园拖着行李箱离开时他们还在等,他觉得贺循应该没有看见自己,但是与贺循待在一个城市的感觉很奇妙。
转租的卧房已经被师姐收拾出来了,一张床、一方书桌,客厅里放着她的大包小包,特意等到顾西园过来,与他吃过接风宴,当晚就要走了,也相当于送行宴。好像进入了凭票入席的世界,有一人到来就有一人要离开,没有多余的位置。
与师姐最后一次促膝长谈的记忆还停留在顾西园十多岁的少年时期,那时顾西园没有可以敞开心扉的长辈,师姐就是他亦师亦友的倾诉对象。
师姐说:“至少你还有恋爱可以谈,爱情让人更勇敢。你师姐我奄奄一息的时候,也想上街抓个人来谈恋爱啊。”
顾西园有点尴尬:“没有在谈了……吧。”
师姐:“…………‘吧’是什么意思?”
顾西园说:“嗯,没有在谈了。”
回想起来,他与贺循在一起的时候没有人先表白,分开时也没人说分手。好像他们之间什么也不用多说,都明白彼此的意思。
“啊?我记得高中那时你们感情很好来着,你说会去同一座城市读大学,怎么就分开了呢?”
与贺循同居的暑假,顾西园去找师姐请教,送恋爱对象生日礼物,选什么比较合适。本来想问尤莉,但是那家伙太八卦了,一定会缠着顾西园问个没完。顾西园原本想着师姐性格比较稳重,没想到被飙泪控诉了一顿:高中生怎么可以谈恋爱?!师姐我可还是母单!
贺循的生日在七月,顾西园去了本地的漆器厂,手作一方伏羲琴大漆镇尺送给他。与往常一样,看不出来贺循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只是后来一直放在他书房的案头。
第19章
最好的是在夏天。暑假顾西园得以住在贺循家里,喜欢他家高举架的玻璃墙,天气好的时候屋里阳光灿烂,顾西园喜欢像猫一样窝在晒得到太阳又不至于太热的地方,贺循就找人在那处给他定做了一台站立式书桌。
贺循很多时候都不在家,会时不时被贺云度叫到栖鹭岛去耳提面命。顾西园才感受到贺云度对待两个外孙态度上的区别。贺循的人生已经被规划好了,大学唯一的选择就是去国外贺云度的母校商学院就读。对此顾西园觉得遗憾,因为他也有唯一的选择,那就是阳城美院。
如果两人不能在同一座城市读书,大学会丧失很多乐趣。
“比如一起在大学城夜游,一起看夜场电影,参加校际彩虹跑……”
贺循对此的评价是:“听上去你的大学计划很丰富,应该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顾西园说贺循不懂“一起”的意思,不过贺循确实抽了时间来陪他。
有时是顾西园跟着山海间的国画班外出写生,头一天晚上会孜孜不倦地对贺循形容要去的公园多么幽静美丽,多么值得一去,贺循一边完成外公交代的学习内容,一边一心二用听他讲话,最后嗯一声,让顾西园觉得他完全没有被打动。但是第二天会和顾西园一起出门,顾西园与国画班在亭子里画古桥的时候,他就坐在旁边的咖啡馆里继续学习。
有时是顾西园列举出暑假期间举办的展览,要贺循选择他有空的时间两人一起去,贺循一边说:“顾西园,你想看的展是不是太多了?”,一边还是每一个都确认了日期。
国画班前往川城附近的古镇采风,短途旅行两天一夜,顾西园与魏洋两个助教住一间屋子,古镇临山,季夏的夜晚下起倾盆大雨,绿色的闪电划破天际,魏洋说:“不会山体滑坡,睡觉的时候就被埋了吧?”
顾西园:“……”
蒙在被子里给贺循发消息。贺循在栖鹭岛陪外公,作息比较不规律,老人家觉少,有时十一二点还没睡,五六点又起了。
顾西园:‘不敢睡,下暴雨会不会滑坡?’
贺循没有立刻回复,过了会儿发来一篇去年夏末秋初山体滑坡的新闻与对地形地势气候条件的分析报告,顾西园打开看了大概一分钟不到,进入深度睡眠。
翌日到古建筑廊桥附近学构图,魏洋中午回客栈拿外套,回来后精神恍惚,对顾西园说:“你掐我一下?不是幻觉了吧?”
“怎么了?”顾西园问。
魏洋:“我好像在客栈天井看见贺循了?”
顾西园:“!!!”
魏洋自言自语:“奇怪啊,真的是他吗?居然这么巧,难道贺老也来古镇了?他刚刚有看到我吗?我要不要请个假回去拜访一下贺老?”
顾西园磨磨蹭蹭,跟老师说他也有点冷,想回去拿件衣服。老师说:“你们年轻人怎么回事,热血青年啊!比我个老人家还怕冷。”
贺循在天井和掌柜谈论百岁草龟的养护办法,神色淡淡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到达。顾西园走到他背后,绕到左边看看,右边看看,掌柜感到奇异又好笑,贺循看了顾西园一眼:“看来昨天睡得不错。”
顾西园嘿嘿一笑:“你怎么来了,不是在栖鹭岛吗?”
贺循说早上就回来了,顺路经过古镇看看需不需要把他刨出来。掌柜听说昨天夜里他的客人在杞人忧天,笑到打跌,直言古镇几十年都没出过这种事。
下午贺循在廊桥附近的露台,一壶茶一台电脑,等顾西园收工。魏洋憋急了找卫生间找到露台的茶馆,居然又看见他,精神都恍惚了,心想这难道就是他与容膝斋的缘分?赶紧上去攀谈两句。贺循给他的印象是有点冷淡,不爱搭理人,上次跟他外公一起去山海间,全程只带了一双眼睛,如果不是贺云度介绍,魏洋还以为是个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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