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两年没见面,他连贺循是高了瘦了胖了还是没变化都不知道。恋爱谈得像游戏,想起了就打开软件互动一下。大部分时候都对着空气。
赖越桑说他已经三年没有回过家了。
顾西园就说他已经谈了两年的网恋了。
赖越桑喝多了,爬到顾西园腿上:“太差劲了,网恋怎么有真人好,顾君和我试试?你长得很漂亮,男人我也可以。”
他撅起嘴要亲亲,顾西园毛骨悚然,拿宣纸蒙到他嘴上:“我网恋对象比你好看多了。”
“她是个加了滤镜的人妖也说不定。”赖越桑湿哒哒地亲吻宣纸,问顾西园狂欢节怎么过。贺循这几天在外地出差,顾西园本想回去见他一面,也找不到合适的时间,就算了,心情不太美妙,对赖越桑说想一个人过。
晚上贺循给他拍出差住的酒店的照片,位于一处雪山峡谷,四面是灰树与白桦间杂的林地,齿轨铁路穿山而过,雪天呈现黯淡的灰青色调。
“拍得很好看,像电影取景。”顾西园打字回复。
过得一会儿,贺循抽空问他:“想来吗?这两天事情应该快办完了。”
然后就是买票,启程,落地。
顾西园包在厚实的羽绒服里,企鹅一样圆滚滚地随着乘客挪动,出口到处举着牌子接人。顾西园想给贺循打电话,戴着手套半天拿不稳手机,接着就发现了不远处立柱下的人,立领的羊绒大衣,长身玉立,没有胖也看不出瘦没瘦,但好像比以前高了一点。
第29章
多朗的艺术商城具有相当规模,覆盖了古钱币、邮票、书画等多个领域,为了拓展电商业务,邀请几家传统拍卖行和画廊来多朗参加网络艺术品交易研究会议,举办地点就在雪山峡谷酒店。艺术商城离酒店很近,乘坐轨道列车可以沿途游览,终点就是酒店所在。
在大堂遇到对方副总,拉住贺循攀谈,言语间提及二十年前容膝斋也来过多朗,为其提供艺术品保险服务,双方合作是有历史渊源的。
“我还记得当时来的是贺老的秘书茅先生,后来在我们酒店出了意外,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结果听说茅先生回去后成立了梧桐投资,近几年声名鹊起,才知道是另一个茅先生。令尊当年也来过多朗,我倒是不太记得了。”
贺循平静地说:“我父亲叫茅井梧,已逝世多年,不是还活着的那位。”
对方当即尴尬,打个哈哈就过去了。
他们来多朗的时机很巧,二十年前的这一天也是大雪压城,贺循的父亲冻毙在雪山深处,搜救队发现他时身边背着天文望远镜,因此判定茅井梧是夜爬雪山观星,不慎失足坠亡。贺循小时候一直把茅清秋当亲父,茅维则当亲弟,直到从别人口中听见身世的真相,才开始了解茅井梧。
茅井梧是中文系出身,字写得很好,凭此得到贺云度的赏识。他与弟弟茅清秋完全是两种人,茅清秋自我、善变,茅井梧则是位谦谦君子。哥哥与老板的女儿结婚后不久,弟弟也进入了元亨工作,两人一同来到多朗雪山,那阵子贺文妍已经是孕晚期,结果丈夫没能走出雪山。
贺循一直在寻找更多的信息,比如茅井梧是否一直都有观星的爱好,事发当晚是否有人与他同行,团队里是否有人知道茅井梧当晚的行程……不过过去太多年,有些人都已经离开元亨,还能找到的人也都对那件惨事讳莫如深。
贺文妍以为儿子是对从来没有见过面的生身父亲有所牵挂,就给了他茅井梧生前拍摄的家庭影片。也只是杯水车薪。
不用贺循说,顾西园也想得到,茅清秋能对侄子下手,未必不能对哥哥下手。
两人乘坐上山的敞篷缆车,附近有几个滑雪场,从高空俯瞰,穿着各色滑雪服的运动员犹如彩珠从雪坡上滚落。售票厅的员工为游客讲解票根的特殊设计:“这种雪兔的亚种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已被学界认定无繁殖或可持续发展的种群。直到距今二十四年前,护林员在多朗雪山中发现了雪兔的踪迹,我们就用雪兔的形象设计了雪山缆车的票。上周山里的红外摄像仪再次拍摄到雪兔的画面,公司就启动了纪念款雪兔车票。近期来多朗乘坐缆车的游客都很幸运哦。”
顾西园觉得雪白一团毛茸茸的兔子很可爱,坐上缆车也一直低头研究,结果票被半空凛冽的风刮走,他下意识探身去捞,被贺循一把拽回来,训斥:“好好坐着,在乱动什么?”
顾西园讪讪,眼睁睁看见车票悠扬地飘落到松树巅上:“哎呀,好可惜。”
“我是想着时间上很巧,”顾西园说,“二十四年前,不是你爸爸来这里的那一年吗?他要是半夜乘坐缆车上山,会不会也拿的是雪兔车票?”
贺循一愣,没有说话。
下了缆车去问工作人员,对方说这款纪念版车票两次发售周期都很短,二十四年前只使用过一星期。如果真那么巧,好像心有灵犀似的,父子俩相继来到雪山都在雪兔重现人间的时间节点。
天气放晴,登山的人很多。顾西园见贺循心事重重,想必睹物思人,似乎没心情游览观光,也跟着有点泄气,还以为贺循邀请他来雪山约会,结果气氛却是这样。就去附近的餐厅买了两杯热可可,回来撞上贺循在到处找人。
“去哪里了?”
他脸色有点不好。
顾西园一向很妥协的:“对不起,看你在想事情,不想打断你来着。”
贺循接过杯子,顺势握住顾西园的手,顾西园一下紧张起来,附近游客不少,他俩鲜少在众目睽睽下有亲近的举动,顾西园原先以为贺循是介意被非议的。在马德里约会还好,反正认识他们的人也少,要是游客里还有与贺循一起来多朗的同事、熟人,被看见不知道怎么解释。
他挣了一下,把手抽回来。贺循看了他一眼。
“那边去看看吧?那边好像人少一点。”顾西园有点心虚地提议,双手抱着杯子取暖。
那边人少是因为在雪山的垭口上,对着风吹,多站一秒感觉都要灵肉分离。
两人在寒风中相对无语。
“……”
“……”
“回、回去吧,我错了。”顾西园快冷死了。
好在晚餐还不错,拯救了心情。酒店的热红酒很有风味,顾西园多喝了两杯,还要贺循提醒他酒量不好的人少喝一点。
“其实我酒量还可以的,”顾西园说,“大学练出来了。你又不和我喝酒当然不知道。稍微多喝一点身体也暖和啊。”
贺循当时没说什么,回到房间顾西园就发现他让酒店送了香槟上来。“你不说要跟我喝,好让我了解一下你的酒量吗?”贺循礼貌地说。顾西园没想到他还有这一出,客厅里室温如春三月,冰桶挂上细腻的水珠,在落地窗边喝酒可以看见暮色里散发微光的雪山,北天拱极星争曜夜空。
喝了半杯,顾西园就浑身乏力,懒洋洋歪在靠垫,觉得这个假日过得也算可以,有暖气、有酒喝、有风景还有人陪。
“去泡个澡吗?”贺循说。
顾西园脑子已经迟钝了,没听出别的意思,单纯觉得这个建议还行,飘雪的夜晚泡个热水澡再睡觉,一定很舒服,遂同意了。
浴室的后门连通阳台,顾西园把百叶帘拉开,泡在四十三度的热池里观赏阳台上细雪索索萧萧。贺循开门进来,他还没反应过来,慢一拍地回忆刚才锁门没有。贺循外衣脱在客厅,身上一件高领毛衣,袖子挽起来:“还泡着?”
“嗯嗯,”顾西园慢吞吞点头,“几点了?没有很久吧。”
他躺在水里看贺循洗漱,沾了水的手把额发捋起来,亮出额头,顿时有种心动的感觉,觉得没有刘海的贺循比平时似乎更有攻击性。在心里把浴室洗漱的贺循,与隔着网路联线的贺循做对比,觉得他还是有了变化,身上那种镇定自若的气质几乎已经深入骨髓,让顾西园无法生出抵抗的念头,只想着顺从。
“水有没有凉?”贺循洗漱完,蹲在浴池边伸手进去。
“恒温的呀。”顾西园嘟囔,察觉到贺循的手摸到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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