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西园有点愣:“《沐浴朝阳》我画了三个月……”
茅清秋想了想,一口答应下来:“没问题,你尽管发挥,需要什么东西给你文妍阿姨说一声就行。”
拉扯到这份上,顾西园连拒绝的台词都想不出来了,只好说回去再想一下。贺循这才上楼去取了他的东西,与顾西园一起出门。顾西园有一种没来由的直觉,如果不是贺循坐在他身边,谈话也许不会是刚才那样。
而贺循什么也没做,连半个字都没说,从头到尾,也仅仅是在场而已。
茅维则对顾西园的态度进了一个新的阶段,不再有事没事来逗他一下,或许是得了父亲的警告,不要再招惹顾西园。
十一放假前学校举办了社团招新,在学活中心的千人大礼堂里,铺开盛大排场。什么社都有,想得到的想不到的,尤莉想和她男朋友一起,拉着顾西园到处找无人机社的摊位。转来转去,无人机没找到,两人手里倒是各拿了一沓传单。
“学科竞赛社?还有这种灭人欲的东西!”尤莉大呼惊奇。
竞赛社前等待登记的人还不少。顾西园晃眼看见竞赛社帐篷里的人好像是贺循,踮起脚尖张望,其实他最近有觉得长高了,但是他本来也没多高。
确实是贺循,正被摊位负责人拉着讲话,塞了一堆竞赛社传单给他。
“西园,听见没有?”尤莉叫道,“我们去那边看看!”
“我要报竞赛社!”顾西园说,溜到登记队伍后面排队。
尤莉:“………………你疯啦!”
顾西园成功地在竞赛社登记表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被负责人拉进了小群,里面全是今年的新生,有一百五十多个。最后负责人宣布,去粗取精,要进行一次摸底考试,根据排名取前十名成为正式成员。
群里哀鸿遍野。
“你看啦!”尤莉说,“只有疯子才会参加学科竞赛社团好不好?竟然入社的条件是考试成绩,什么人才做得出来这种事啊拜托!”
东外虽然课余生活很丰富,应试教育也抓得很严,每周都有测验,顾西园的成绩是可以拿奖学金的,他跟尤莉分析说,考近前十应该没有问题,就是不知道题目难度如何,他没怎么做过竞赛题。
尤莉看他的眼神完全觉得他精神已经不正常了。
“你不要把自己逼那么紧好不好,上课学学也就算了,社团就是给大家发展别的兴趣爱好的呀!而且你看,新生群里的这个、这个,还有那个,都是年级榜上成绩很好的,这几个还是竞赛班的,你也不一定能考进去啦。”尤莉说。
顾西园深以为然,组织语言给贺循发消息:‘你是学科竞赛社的吗,贺学长?’
这次贺循回得挺快,问他怎么了。
顾西园把新生群人数的截图发给他:‘我也报名啦,没想到入社还要考试,题目难不难呀?我没做过高中竞赛题,你有以前入社考的资料吗?’
贺循正在社团活动室,参加几个竞赛班的元老组织的出题会议。
社长是拿过全国高中生数学联赛一等奖的高三学姐,这学期正在准备保送的材料,是个有三头六臂,能一心三用的超人。
“今年出的竞赛题直接拿来用,是不是太残忍了?都是高中生诶。”
社长斩钉截铁道:“哪一年不是这么考的,你们都能考进来,这一届有什么不可以?”
“不是啊,社长,今年的竞赛题我们也觉得有点难……”
社长点名:“贺循!不要玩手机了,开会认真点,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吗?”
贺循放下手机,慢悠悠道:“今年的题难度确实有点高,直接给高一新生用不太合适,很多人连竞赛题可能都没接触过。我看,可以从去年高一的期末卷里挑一些压卷题。”
余人纷纷侧目,难度确实有点高这人还拿了一等奖,是新的炫耀姿势吗?
“谁有以前入社考的题,发我一份,我研究一下。”贺循说。
马上有人拿出手机。
顾西园收到了贺循发来的资料,题库很丰富,还附带了一份去年高一的期末卷,不要太贴心。
他回了一串感叹号表示感谢。
夜自习就是做贺循给的题。其实顾西园对分数没有太大的追求,他的梦想是考上阳城美院,成为国家级艺术家唐卓的学生,不过是分数好一点能拿到奖学金。
贺循发的题库,有些还没有答案,做不出来的题顾西园只好打包发给贺循求教,本来不抱什么希望,想着贺循应该也有自己的作业,没料到收到了对方的回复,每道题都把过程写得很详细。
从一个人解题的思路也能看出他的性格,单刀直入,简洁流畅。顺带给顾西园补充了一些知识点。
等到社团摸底考的那一天,顾西园看到卷子上只是改了数据的似曾相识的题目,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敢相信贺循居然给他漏题了。
一百五十人的群,真的来参加考试的只有六十来个,最后成功交卷的大概不到一半。监考的学姐和每一个上来交卷的人握手,郑重其事地说:“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和你们成为社友,但是恭喜你们做完了题目。”
‘好紧张好紧张!’顾西园考完又给贺循发消息。
过得一会儿,贺循回复他,卷子改完了,欢迎加入竞赛社。
他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把顾西园每一次起伏的情绪都化为流水。
新人欢迎仪式那天,竞赛社二十三名成员全部出席,基本是东外智商最豪华的阵容。高三的社长完成了她的卸任演讲,并宣布由贺循担任下一届社长。顾西园坐在台下,看贺循平淡地接过会长的话筒,平淡地念完了新人欢迎致辞,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像一枚无法掩饰光华的美玉。
茅维则那样嚣张、不可一世,对他哥却心怀忌惮,不是没有道理的。贺循不是一处小水凼,不是一汪浅滩,而是一道深潭,风吹雨打无法动摇他的根基。
贺循的位置坐在顾西园前面,他下台后,顾西园凑上去,小声说谢谢他那天给的题目。
贺循偏过头,鬓发从顾西园唇边扫过,挠痒痒似的,眼神轻得如一叶没有质量的羽毛。竖起一根手指示意顾西园不要乱说:“参加一门考试前,把这门考试出过的所有题都做一遍,有什么问题吗?”
顾西园煞有其是地点头同意,间谍接头一样,悄悄递给他一样回礼。
“我自己写的,刷过凡立水,可以挂在窗外当风铃吊牌。”
木头的质感很厚重,呈现雀眼纹路,用青金色填制了一行字,笔锋潇洒隽秀:兰生幽涧。右下角则描了一株苍劲的墨兰,两三笔而形神已俱。贺循再次觉得,顾西园给茅维则当老师真的是在浪费他的时间。
顾西园指尖按在木牌的字旁,指甲修剪圆润,关节看上去很柔软。“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他用开心的语气说,“我很喜欢的书画家,唐卓老师最近的作品,兰生幽涧无人也芳。贺学长,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第9章
顾西园喜欢在各种时候给贺循发消息。
做不来题目的时候,无聊的时候,有趣的时候,在学校里很远看见贺循背影的时候,给茅维则对牛弹琴讲画的时候……
贺循回他则是看心情,有时候只有一个标点。
有时候不回复消息,而做一些事情。
比如他偶尔呆在家里时,顾西园给他发:‘茅维则看油管上有用四肢同时作画的po主,要我两只手画给他看。’几分钟后贺循就会拿着本书进来,坐在画室的大窗边看书。茅维则立刻调转矛头,不再折磨顾西园,开始指桑骂槐,却斗不过贺循的定力,不出一刻钟一定会老实下来。
画室里摆着顾西园答应给茅清秋的画,主题是他们共同选定的《凌烟楼阁》,茅清秋的要求非常高,细节也很多,他们用了160*150的绘绢,顾西园以前没有画过这么大幅的作品,感到很有难度,也许三四个月都完成不了。
不过人生中最重要的事,困难一点、麻烦一点也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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