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途旅行的疲惫从贺循身体里往外冒,顾西园又有点心疼,态度就软下来,凑到贺循唇边讨好地亲了一下。贺循抓他的力道让他恍惚以为刚才的酒瓶是敲到了自己身上。
“你一个人住了两年,怎么不懂得保护自己?”贺循问他。
顾西园反驳说:“我要是有防范意识,还会让你进屋?”
“我是陌生人吗?”
“你不是吗?你来过这里几次?门卫都不认识你。快脱衣服,不要把番茄酱弄到我床上!”
贺循被他扒了外衣丢进洗衣机,自己慢条斯理地解开衬衫纽扣,顾西园偷偷看了两眼,找食的小狗一样扑过去把人压进床里。窗外街上狂乱的音响、呐喊、警笛,齐声演奏,射灯照得家里一阵红一阵蓝,世界末日一般,最后时刻是与贺循在一起,顾西园愿意死在他身边。
第27章
独居的生活过得太禁欲了,被贺循一碰,顾西园就有点受不了,单间里又什么都没准备,只能互相抚摸、慰藉,在彼此皮肉里寻找存在的细节。
射灯晃得他眼前一片虚幻的光彩,贺循仿佛一个遥不可及的影像,被现实重重包裹起来,顾西园剥掉他的外衣,脱下他的衬衫,才能得到完整的人,红色的灯光令他皮肤着火一般,只要贴近顾西园,顾西园就出一身的汗。
他迷恋地抚摸贺循的肩头、腹肌,被贺循抓着手凑到唇边啄吻,温柔地舔湿指尖,问:“怎么这么急?”
……
……
……
……
贺循去卫生间洗澡,顾西园裹着他的小毛毯,挂空挡坐在书桌边,咬着笔盖在日历上记事。某年某月某日星期几,天气阴,记突发性事件,与贺循一起逃出大学城集会,回公寓做爱,划掉,做一半的爱。
还是没有开灯,光线很暗,顾西园眯起眼睛都快看不清字迹。
淋浴的水声哗哗响,像室内下的一场雨,令顾西园因为不真实的寒冷而颤抖起来。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贺循来了,不是在阳城通过电脑屏幕同他交流,而是就在他身边,只隔着一道防水帘。
贺循洗完澡,换上顾西园短了一截的睡衣,过来床边。顾西园还在抖。“冷吗?”贺循问,贴肉抱住他,抖开小毛毯盖在两人身上。小床就在窗户下,安静下来的月华犹如一层糖霜。
“不太冷。”
顾西园坐在贺循腿间,倚进他怀里,抬头仔细看他的下颌线条、唇形、鼻梁、漆黑的双眼与修长的眉毛,越看越舍不得,在马德里的两年他学得最快的就是如何成为悲观主义者。贺循也低头很认真地回视他,带着一点疲惫但是很温和的笑。
顾西园仰起脸亲他,两手在他身上乱摸,把刚穿上的睡衣又解下来,贺循稳稳握着他的双肩,毛毯滑落,月光照亮顾西园的肩背,细皮白肉上全是贺循留下的指印与吻|痕。贺循捏他的后脖、软肋,指节在他胸|前两粒搔刮,作弄得顾西园又软成一滩水,只想融化进他身体里。
蓦地一声巨响。
街上飞来的啤酒瓶碎在公寓窗户上。骇了顾西园一跳,赶紧查看窗户情况,竟然没有罢工,只留下了几道划痕。
瓶子的碎片稀里哗啦团在路灯下,反射不明显的微光,像某种后现代造型艺术作品。贺循从身后抱住顾西园,玻璃上映着顾西园白皙细长的手指。
“这里环境不安全,换个地方住。”贺循建议说。
“不要,”顾西园说,“这里便宜。你别管我。”
如何把狭小的房间布置得称心如意。
顾西园很习惯做这样的事。最近在阳城过得挺好,小小的卧室,床头两边安置落地书橱,顶端放一只自己做的大漆梅瓶,插上澳梅,枝桠间挂了几只小红灯笼——快过年了,街头巷尾都推着车卖剪纸对联红花灯笼。
魏洋摆在店里卖的一套大漆茶具售出五千大洋,决定请吃饭,因他一向十分抠门,好容易大方一次,被闻绎如狠狠宰了一顿,订了阳城新开的一家花园餐厅。客人不多,私密性很好,席间闻绎如说问顾西园准备什么时候完成漆画的复刻,顾西园说大约在二月份吧。
“你不回家过年吗?”闻绎如问。
“今年不回去了,先完成工作吧。”
实际上是家里没人,回去也没意思。
聊着天旁边那桌来了一对男女,闻绎如对着补妆镜擦口红时看见镜子里对桌那位女士,啪地把镜盒关上,一脸八卦:“赵师师诶。”
魏洋:“哇!”
顾西园:“谁?”
两人一脸有没有搞错,魏洋说:“你不上网吗?赵师师上过好几次热搜。”
“你不看电视吗?”闻绎如说,“最近在热播她参加的恋综,这女的很火的。”
魏洋说:“我也喜欢她这种,素颜美女,性格活泼但是又没有攻击性。”
闻绎如嘲笑:“你懂毛啊,她还素颜?眉毛起码是论根画的。而且她不是没有攻击性,是情商很高,让你感觉不到就入套了。你这样的不够她玩儿。”
“我也没说想怎样啊,夸一下怎么了?哎你好歹也是个女的,怎么对女孩子这么大恶意?”
“放屁你!”闻绎如大怒。顾西园马上道:“小如姐,淑女,淑女!”
闻绎如运气平复,咬牙切齿地压低声音说:“你少给我戴帽子。我这样的也不够人家玩儿好嘛!赵师师出道娱乐圈就是为了情趣,你没看网上扒她身世?人家是港城名媛,身价好几个亿,够买一百个我了。”
三人悻悻喝水。
闻绎如又起了好奇心:“跟她一起吃饭的男的是谁?恋综的男嘉宾吗?”
男的被一丛装饰用的金弹子遮住了。顾西园专注地吃饭,早就认出来那是谁,听见闻绎如说:“咦咦咦?为什么要递名片?——为什么要握手?他们是约会还是谈工作?”
魏洋也认出来了:“这不是那谁吗?”
“哪谁?”
“顾西园也认识啊,是吧?”魏洋回头看,顾西园人都不见了。
在花园里转了几圈,估计闻绎如与魏洋应该换话题了,就洗手往回走。沿途露地飞石拓印了年年有鱼、锦上添花的意象,乐队演奏轻快的歌谣。
回去一看,桌边赫然添了第四把椅子,某人已经自然而然地融入其中,与闻绎如、魏洋相谈甚欢,那个赵师师则另有男嘉宾,刚到不久,两人“honey”、“babe”地拥抱,暗处已有几只摄像头对准。
顾西园赶紧掩面回到自己位置。闻绎如斜眄:“干嘛去了刚?”
“洗手间。”顾西园低头,欲盖弥彰地拿餐巾擦手。
魏洋说:“真没想到这么巧,贺总,谢您赏脸,这顿饭我请。”
“谢谢你的邀请。”贺循客气道,他的排扣大衣挂在顾西园的椅背上,顾西园也没让拿走,就在他身边落座,贺循对顾西园说:“刚刚就看见你了。”
“哦……我倒是没……”顾西园含糊不清地编话,还没说完就被闻绎如出卖了:“可不是嘛,刚我们也看见你了,还说赵师师这是又在跟那位心动男孩约会。想不到你和魏洋是老朋友。”
顾西园很伤心,胃口已经迅速消失了,想尝试的菜品摆在面前,却丧失了刚才的食欲,又变成了不想说话、不想举动,希望从大家面前消失的蜗牛。
魏洋说:“朋友岂敢,就是以前见过几面,贺总可能对我都没什么印象。不过我记得您与顾西园好像比较熟。”
“是的,”贺循说,“手怎么了?”
“……”
“……”
顾西园才反应过来是在问他,心想什么怎么了,没怎么啊。贺循的目光落在他手背上,那一块皮肤持续性过敏泛红。
“职业病啦。”闻绎如替他解释。
什么职业?
漆工。
在哪里上班?
漆器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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