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小月连连称是。
临走前,章书闻问了句,“她呢,什么时候放出来?”
民警见他还有心情关心妓女,不耐烦地摆手,“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章小月生怕章书闻真被拘留了,赶忙拉着章书闻走。
“书闻,姑姑不相信你会这样。”一远离警察局,章小月就痛心疾首地说,“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你告诉姑姑好不好,姑姑会想办法帮你的。”
章书闻看着章小月脸上深深的纹路,淡淡道:“没有,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什么性格我不清楚吗?”章小月哭道,“你知不知道这件事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你?”
章书闻当然知道,但凡事有舍有得,他不能既妄想脱身,又要求保全自己的名誉。
他已经不在乎别人是怎么看待他的了,早在上次的照片事件后他的名声就败坏了。如今这件事不在于他有没有做过,而在于别人觉得他有没有做过。
他大可将真相告诉章小月,他是怎样挑到一个好天气、好时机和好地点争取洗脱自己的嫌疑。但同样的,他还得把他袭击刘成的原因说出来,这就代表着要将余愿遭受到的伤害袒露在第二个人面前。
余愿不是他,无法承受那么多异样的目光和追问。
刘成不会把自己的龌龊行径公之于众,而只要章书闻守好这个秘密,那么就没有人会在余愿跟前提起这件肮脏的事情,让余愿再受第二次伤害。
因此面对章小月,他依旧守口如瓶,“姑姑,今晚麻烦你跑一趟了,三千块的罚款我会还你的。”
“你非要跟姑姑算得这么清吗?好,好,你不肯说,我就不问了。”章小月拉住他,声泪俱下,“但就当姑姑求你了,搬回来住吧,你们两个小孩在外边我实在不安心。就算不住一屋,住同一栋也行,楼下有户人家下个月就搬走了,姑姑跟房东说把屋子留着,你跟余愿住过来,以后也相互有个照应。”
章书闻抿唇,没有即刻拒绝。
“就这么说定了,好不好,房租你们不用担心,本来就是我欠你们的。”章小月一抹眼泪,“时间不早了,赶紧回去吧,愿愿一个人在家该担心了。”
白亮的路灯将章书闻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光辉落在他的眼里,像是住进了一条没有尽头的银河。
回到家的时候余愿猫在被子里,把自己全身都盖得密不透风,等章书闻走近了,他就咻的将脑袋钻出来,露出自己闷得红扑扑的一张脸,像动画片里从巢穴里蹦出来的鼹鼠,很可爱,也很弱小。
章书闻把手伸过去,余愿就自发将脸颊贴上来,小动物撒娇似的蹭了蹭。
掌心柔软的触感让章书闻笑了笑,他拿拇指摩梭着余愿的眼尾,看着那双灿亮的眼睛,低声说:“过些天我们搬家。”
余愿坐起来,满脸期待。
这里有不好的回忆,余愿很想像大象南迁一般重新去到一个春暖花开的地方。
章书闻轻轻吐一口气,“就搬到姑姑楼下,好吗?”
他用的虽然是问句,但显然已经做好了决定。
余愿一听,脸垮下来,不解地点头又摇头,扭过脸嘟囔道:“不去。”
章书闻接着说:“我们不和他们一起住,附近都是认识的人,如果有什么事情你可以第一时间告诉姑姑。以后你一个人在家,我也能放心。”
余愿还是很执着地晃着脑袋,避开了章书闻的视线,要往被子里钻,这是他抗拒交流时通常有的行为。
章书闻擒住他的手臂,无奈的,“愿愿,你听话,我也不想这样。”
当时他信誓旦旦地跟姑姑放下豪言,哪怕再穷困潦倒也不会再接受她的帮助。他是那么骄傲一个人,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决定,但涉及到余愿的人身安全,他愿意做出些妥协。
可不论章书闻怎么说,余愿还是想往被子里躲。
自己的考量没能得到余愿的认可,三番两次下来,层层重压下的章书闻也不禁恼火,声音冷沉,“我说了不一起住,你不要再闹脾气了。”
余愿身形一僵,怯怯地停下动作,目光闪烁地看向哥哥。
又是这样,他不想特殊看待余愿,可每次当他想要好好谈事情的事情,余愿总无法跟他在同一个频道。
章书闻深吸一口气,松开手起身走到阳台口吹风,凛冽的风顿时灌满了整个屋子。
“愿愿,这阵子我真的很累。”
章书闻极少袒露自己的脆弱,他背对着余愿,声音像是从荒废多年的古井里传出来的,沉重而萎靡。今晚过后,还要多少的关卡等着他去面对?
学校会不会处分,或者停学处理,更甚者开除?
很久以前,章书闻就明白读书的重要性,可是现在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往下走的可能性。他像一只无脚鸟,很想停下来歇一歇,却只能被迫挥动着双翅直到精疲力竭的那一刻。
“哥哥。”
“他们欺负你。”
“我不要原谅他们。”
片刻,余愿带着鼻腔的声音缓慢地在屋内响起。
章书闻惊讶地转过身,他教给余愿的一句话飞越过漫漫的岁月长河,再从余愿的嘴里清晰地传递到他耳边,“永远都不要原谅欺负过自己的人。”
第42章
秋末冬初的风裹挟着细雨,更添寒意。
余愿今天重新回到学校上学,章书闻不放心,让余愿全程开着通话,确认人进了校门才挂断。
余愿比章书闻想象的要勇敢,并没有陷在那件事情里一蹶不振。到底是余愿真的容易忘记伤痛,还是为了不让章书闻担心自己而选择性遗忘,谁也说不清。
章书闻一到校就察觉到气氛不对。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是可以料想的现象。
几个学生围在走廊上聊天。
“琴晚章书闻去咗差馆,我听人哋讲佢揾鸡俾抓咗。”
“真系假噶,我睇佢都唔似嗰种人。”
“边个知啫,近排佢哋相你都唔系冇睇过.....”
章书闻在转角出现,不知将他们的对话听去多少,几人对视一眼,尴尬地转移话题。
陈永乐一大早就在三班的门口等着章书闻,一见到人,就火急火燎地把章书闻拉到一旁,问:“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还扯上警察了?”他消息灵通,压低声音,“是兄弟就别在我面前扯谎,你什么人我能不清楚,老街的事我是一个字都不信,但医院那个跟你有没有关系?”
除去好友外,无人知晓章书闻和刘成的恩怨。章书闻没想着隐瞒,神色自若道:“是我打的。”
“你疯了吧,校外打架是要处分的。”
“他们没有证据证明是我做的。”
陈永乐讶然,“他又做什么了,你平时也不是这么冲动的人?”
“这件事我不想多说。”
“你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啊?”陈永乐一怔,不敢置信的,“你不信我?”
自始至终,只有陈永乐一人毫不犹豫地站在章书闻这边,好友震惊失望的语气让章书闻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陈永乐气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章书闻疲倦地揉揉眉心,“永乐,我很感激你想帮我的心意,但是.....”
“说到底你就是不能全信我呗。”陈永乐怒火烧上头,打断他的话,“你什么也别说了,咋俩认识这么多年,哪一次遇事不是我开口问你你才告诉我?书闻,我有时候真看不透你,你别什么事情都憋着会死吗,你这样活着累不累啊?”
不等章书闻回答,陈永乐就大步离开。
两人相识近五载,还是第一次产生口角,不欢而散。走廊的同学见证了这场争吵,都偷偷打量着。
章书闻静静站了许久,等到陈永乐的背影消失在尽头,才默然地垂下眼睛。
早读期间章书闻就被班主任叫到了主任办公室。
“书闻,学校保得了你一次,保不了你第二次,你的所作所为已经给学校带来极其恶劣的影响。”年级主任看着站在沙发前的章书闻,“校家委会知道你的事情之后,纷纷联名要学校做出回应。不可否认,中考你确实考出了不错的成绩,但这也不是你肆意妄为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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