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诧异地看了他们两眼,没说什么,给苏温言手背扎上针。
“他……怎么样?”俞亦舟忍不住问,“输了液就没事了吗?”
“这我不清楚,我只负责给他输液,”护士抱歉一笑,“你问医生吧,啊,赵医生正好过来了。”
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出现在病房门口,俞亦舟站起身。
医院是之前苏温言车祸后住的那家医院,医生也还是之前那个医生。
俞亦舟迎上前去,赵医生见了他道:“是你啊。”
之前他来过医院几次,询问苏温言的身体情况,有什么需要注意的,赵医生都耐心给他说明,本来以为最近苏温言身体好转,以后应该不会常来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
“赵医生,”俞亦舟有些局促,“苏老师他……不会有事吧?”
赵医生叹了口气:“我倒是想先问问你,你不是说你是他的保姆吗,专职照顾病人的,那怎么还能让他摔跤,摔得这么严重。”
刚刚做检查时,他们在苏温言腿上发现了磕伤的痕迹,已经紧急做了处理。
“我也不知道,”俞亦舟垂下眼,“下午我们吵了一架,我出门了一会儿,回来就看到他变成这样了。”
赵医生摇摇头:“人倒是没什么大事,应该就是应激反应造成的发热,但腿不能再受伤了,你也知道他膝盖做过手术,很脆弱,这次没把骨头磕坏,逃过一劫,下次可就不一定了,再来上这么一次,恐怕这条腿真的要瘸了。”
俞亦舟心脏狠狠一揪,不自觉地攥紧了五指。
“你是他男朋友吧?”赵医生又问。
“我不……”
“你说你是保姆,我看你不像,我跟季扬是朋友,他跟我说,苏温言一直说自己有男朋友,我之前还奇怪,既然是男朋友,怎么他住院期间一次都不来看他,今天才知道那个人原来是你。”
俞亦舟抿了抿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对你们的爱恨情仇不感兴趣,但你既然是他男朋友,就把人看好了,我们好不容易才抢救回来的病人,别再让他遭罪了,你说是不是?”
“我……”俞亦舟喉头发哽,他不再反驳,“知道了。”
“知道了就行,”赵医生拍拍他肩膀,“有事叫我,今晚我正好值班。”
目送医生离开,俞亦舟搬了椅子,坐在床边守着。
这是个单人间,病房里很安静,点滴一滴一滴地走。
他握着苏温言的手,帮他捂着手腕,试图让他输液的手不那么冷。
苏温言住院期间,他一次都没顺利地进过病房,现在坐在这里,看着他苍白憔悴的睡颜,突然非常后悔。
他应该早点回来的。
夜里没有学生陪他,病房里这么安静,这么冷清,一个人的时候,苏老师会不会觉得寂寞,觉得难过?
他明明有无数次机会在他面前现身,为什么偏偏每一次都选择了走呢。
这次无论再发生什么,他都不会走了,苏温言生气也好,骂他也好,他都不会再退缩半步。
守着守着,他忽然感觉身边的人动了动,他立刻凑到近前,小声唤他:“苏老师。”
苏温言缓缓睁开眼。
意识尚且不清醒,适应了好一会儿眼睛才对上焦,看清对面的人是俞亦舟的那一刻,他双眼亮了下,但随即又强行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把脸别向一边。
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对方握住,挣扎了一下,试图抽回,哑着嗓子道:“出去。”
“苏老师,”俞亦舟用更大的力量拉住他,“别赶我走。”
苏温言安静下来。
他听到俞亦舟含着歉意的恳求:“苏老师……别不要我,求你。”
第21章
苏温言的视线停在他脸上。
床头灯投下的暖光将那双漆黑眼眸映亮,他露出这种表情时,原本凶厉的眉目也被软化,像是某种犯了错正在祈求主人原谅的大型犬类。
苏温言最见不得他这种样子,要是不原谅他,好像做错的是自己一样。
对方掌心贴着他的皮肤,灼热,像是他眼底的温度,苏温言有些被这样的眼神刺到,不自觉别开了眼,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天刚黑的时候,”俞亦舟说,“本来想打电话告诉你,我回去给你做饭,结果发现手机忘拿了,就回去拿手机,看到你晕倒在画室里,赶紧送你来了医院。”
苏温言环顾四周,这里的确是医院,不是他之前住过的那间病房,但布局差不多。
“我都已经把你解雇了,你不用再履行保姆的职责,还给我做什么饭。”苏温言不看他。
俞亦舟沉默下来。
才刚有些松动的气氛再次凝固,安静得让人心烦,见他半天不吭声,苏温言一颗心也冷了下去,再次开口:“你走……”
“不是你的保姆,就不能给你做饭吗?”两个人同时开口,俞亦舟的声音将他盖了过去,“作为……男朋友,也不能给你做饭吗?”
苏温言瞳孔微微收缩,那三个字从俞亦舟嘴里吐出,竟充斥着令人目眩的不真实感,他脑子还是很昏沉,或许是因为发烧,又或许是因为头脑发热。
他听到太阳穴附近的血管跳动的声音,嘈杂、鼓噪,伴随着这种颤动,指尖有些不受控制地微微抽动起来,可他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你是谁男朋友?”
俞亦舟声音低了下去:“这里好像没有第三个人。”
“我答应你了?”
“没答应,但是……我可以从现在开始追你,”俞亦舟内心忐忑,鼓起勇气继续说下去,“当年是你先邀请我的,那这次换我来,苏老师,我还想继续当你的人体模特。”
苏温言轻轻抽了口气,他鼻子有点发酸,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难受,嗓子带上些颤音:“到底是男朋友,还是人体模特?”
“不可以都要吗?”
“年纪轻轻,就这么贪心。”
“那……”俞亦舟犹豫了一下,“男朋友?”
苏温言不说话。
等了半天等不到他的许可,俞亦舟只好退而求其次:“那人体模特?”
“按次数开工资,一次两千块,两个小时左右,超出时长半小时以上额外加钱。”
“喔,”俞亦舟琢磨了一番他的话,“所以,是我能留下来了的意思吗?”
苏温言闭上眼睛:“你也可以去找别人,你这种身材去当人体模特,一定会有人抢着要你,当然,我也不是非你不可,毕竟‘我的人体模特又不止一个’。”
俞亦舟:“……”
苏老师还记仇呢。
他错了还不行吗,他是真没看出那些画的都是一个人。
想着,他从床头拿起那几张素描纸,其中有一张画的是他,另外两张“不是他”,他拿着对比了半天——
还是看不出画的是一个人啊。
但也看不出不是一个人。
苏温言听到声音,又把眼皮掀开一条缝,瞄到他手里的素描纸,不禁心头一惊:“你怎么把这东西拿到医院来了?”
素描纸透过光,正面画了什么看得清清楚楚,其中一张是俞亦舟跪在床上……
他记得这张是他做了春|梦,醒来以后画的,没画他自己,只画了俞亦舟。
不止这一张,还有很多种不同的姿势,不过他会特意抹去场景,乍一看就是摆了不同pose的人体模特而已。
“不是我拿的,”俞亦舟抬起头,“是我找到你的时候你攥在手里的,一直到医院都还攥着,我掰你的手掰了半天才抽出来。”
素描一角的钉眼上覆盖了深深的指印,已经把纸攥变形了,他轻轻用指尖刮了刮,试图将纸页重新展平。
苏温言听了这话,不禁有些恼火,心说某人该坦诚的时候不坦诚,不该坦诚的时候又坦诚得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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