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亦舟皱了皱眉。
“都”?
“去帮我把这个挂在那面墙上,”苏温言把画好的素描递给他,“哦对了,挂之前先喷一下定画液,不用喷太多,一点就够——那边那个小瓶就是了,摇匀再喷。”
苏温言不喜欢闻定画液的味道,索性|交给小保姆了,如果他真是俞亦舟,做这种事一定很熟练。
手指被炭条染得黢黑,他打算先去洗手。
俞亦舟伸手在脸颊边指了指,示意他脸上也有。
苏温言操纵着轮椅离开画室,俞亦舟给素描喷好定画液,拉开墙上的防尘布。
防尘布后面是一块巨大的软木板,上面挂满了人体素描。
整整一面墙的男性裸|体素描,任谁看了都觉得震撼。
艺术家总有些奇怪的小癖好。
墙上的素描按照时间排序,俞亦舟抬起头,看向最上面的一张,落款时间是五年前。
他还记得那一天,那是他第一次给苏温言当人体模特的日子。
之后一年内的素描他都见过,无一例外画的都是他,但再往后……
俞亦舟皱了皱眉。
他们四年没见过了,苏温言的素描却一直没停过,画上的人都没有脸,他实在看不出画的是谁。
看身形和他有些像,但在他这种外行看来,所有男性素描都长一个样,可能是他,也可能不是他。
而且刚刚苏温言说“都”……
那就意味着肯定不止一个模特吧?
除他以外,苏老师还雇过别人?
四年了,他指不定还雇过多少人,他们都是像他一样,在这间画室里,脱掉衣服赤身裸|体,供苏温言观察描绘的吗?
虽然知道在画家眼里裸|体只是艺术,无关性与色情,可还是有种微妙的不爽。
俞亦舟从盒子里拿了几枚透明的工字钉,将手里的素描固定在墙上空白处。
时隔四年,他终于又登上了苏温言的展示墙。
看来以后得让苏老师多多画他,争取早日把中间那些画盖掉。
*
苏温言从洗手间出来,看到俞亦舟已经帮他挂好了画,正在打扫地上掉落的炭粉。
果然很熟练。
看来以后画室的清洁工作也可以放心交给他了。
轮椅从门口经过,俞亦舟余光一扫,看到被某人遗忘在小桌上的东西。
眼镜。
才找回来,又扔这儿了。
苏老师真是……
俞亦舟无声叹气。
*
画画消耗了苏温言本就不多的精力,吃过晚饭,他早早就睡下了。
第二天,也果断没能按时起床。
上午十点半,俞亦舟开始琢磨中午吃什么,突然响起的门铃声打破了别墅的安静。
有客人来?
苏老师没提前跟他说啊。
俞亦舟有些疑惑,他回头看了一眼卧室方向,苏温言房间的门关着,没有任何要起的迹象。
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苏老师现在身体状况这么糟糕,想必也没精力接待客人,自己先帮他打发了吧。
想着,俞亦舟上前开门,智能猫眼的显示屏里显示出门外之人的身影。
看年纪二十出头,应该是大学生。
苏老师的学生?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在对方第二次按响门铃前,俞亦舟打开了门。
“苏……”男生正要打招呼,发现面前的人不是苏温言以后,愣住。
他一脸疑惑地看了看旁边的门牌,表情奇怪地问:“这里应该是苏老师家,我没走错吧?你是?”
第6章
俞亦舟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长相还算出众,但有点吊儿郎当的,一身名牌,看起来像不学无术的二世祖。
美院的学生都这样吗?
他莫名对这人没有好感,搭在门把上的手一带,大门在身后关上。
“不是,你不请我进去的?你到底谁啊?”男生肉眼可见地不满起来,“苏老师是不是住这?他搬家了?”
俞亦舟把他带到一边,远离智能猫眼的监控范围,这才开口:“他还没起床,我是他的保姆。”
“保姆?”男生将信将疑,“苏老师家的保姆不是个阿姨吗,什么时候变成男的了?”
俞亦舟:“……”
连这都知道?
看来这男生以前没少来苏老师家,该不会是那数个人体模特之一吧?
看身材却又不太像。
“之前的阿姨辞职了,我替她。”俞亦舟说。
“哦,那好吧,”男生把手里提着的果篮递给他,“等苏老师起了,你帮我把这个转交给他,再帮我捎句话,就说他的学生们很挂念他,苏老师闷声不响地偷偷出院了,我们都没来得及送送他,大家都放心不下,希望他早点恢复,学校不能没有他。”
俞亦舟接过果篮,看到上面插着一张贺卡,翻开来,里面写道:【祝苏老师早日康复。】
落款是“简飞”。
俞亦舟不动声色,将贺卡原样塞回,递还果篮:“等以后你见到他,自己送给他吧。”
这帮学生真是没眼力价,苏温言偷偷出院,明摆了就是不想让他们送,居然还找上门来。
“你什么意思?”简飞不高兴了,“让你帮忙递个果篮你都不干?那你倒是让我进去。”
“我说了苏老师还在休息。”
“你这人……”
“更何况,他根本不喜欢吃苹果,”俞亦舟瞄向果篮里的水果,“给人送东西,至少也打听打听他的喜好,送点他喜欢吃的。”
“……”简飞表情一阵扭曲,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被区区一个保姆教训了,他逐渐火大,“你又是怎么知道他不爱吃苹果?”
“我是他的保姆,我当然知道。”
“之前他住院的时候,我们每次去探望他都给他削苹果,也从来没见他拒绝。”
“那是给你们面子,虽然没拒绝,却也没说过自己喜欢吧。”
“……”
简飞眼皮直跳,看对方愈发不顺眼起来,也不知道苏老师什么眼光,居然雇了这么个人当保姆。
两人对峙许久,谁也不肯让步,终于,是简飞率先败下阵来。
俞亦舟身量太高,身形又十分结实,九月的天气,上身只穿了一件T恤,裸露在外的手臂上肌肉分明。
他往那里一站,明明什么都没做,却给人带来极强烈的压迫感,口罩遮去大半张脸,看起来不像保姆,倒像个混黑|道的保镖。
跟他对视,都得先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简飞后退半步,觉得自己势单力薄,还是先别招惹他了,清清嗓子:“那什么,我改天再来,你记得告诉苏老师我来过了。”
说完,拔腿就跑。
俞亦舟目送他离去,转身回到家中。
进门第一件事,是先从鞋柜上拿起一瓶医用酒精,往自己身上一通狂喷。
苏老师现在身体这么弱,还是尽量别和外人接触了。
之前他去过一趟医院,和苏温言的主治医师打听了他的情况,他都知道,这些学生不可能不知道。
明明都知道他抵抗力差,应该少接触外界,还偏要三天两头去看他。
在医院的时候他管不了,现在苏温言回家了,他一定要管。
俞亦舟越想越生气,把口罩也摘下来换了一个,才刚戴好新的,就听到一声懒散的哈欠。
轮椅不知何时已经停在了客厅里,苏温言一副刚睡醒的样子,含着鼻音问:“小周,中午吃什么?”
小……周?
差点忘了,他现在叫周遇。
可这个称呼……
记得他和苏温言谈恋爱的时候,对方故意逗他时,就会喊他“小舟”。
虽然不是同一个字,但读起来根本没差别。
刚刚换口罩时,应该没被他看到脸吧……
俞亦舟有些拿不准,苏温言见他半天不回话,疑惑地“嗯”了一声:“你不会还没开始准备吧,我都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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