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环顾四周,这院子并不大,墙根处有几平方米的小菜地,旁边的小树拴着一条中华田园犬,它一双眼睛在黑夜中散发着金光,默默地注视我和徐嘉良两个外来客。
我们跟着来到砖房搭建的客厅,狭小低矮的空间让我觉得有些胸闷气短。
头上是早年淘汰的炽黄灯,一端连接着电线上面爬满了蜘蛛网。抬头再看墙壁,有挂历和大半墙的奖状,或褪色或鲜艳的橘红色为这面不堪的墙壁添了点色彩。
沈奶奶见我的目光停留在满墙的奖状上开心的笑了,“这都是小博得的奖状,我每次都给他贴在墙上,不知不觉就快占满整面墙了。”
“你们吃饭了没,我这儿就熬了点粥和一点咸菜,要是没吃我就再去做点。”她说着就要去厨房。
徐嘉良赶紧上前拦住他,“不用麻烦了奶奶,我们来之前已经吃过了。”
她让我们坐下,给我和徐嘉良一人倒了杯水。
目前为止我只见到沈奶奶一个人,并没有沈博的身影,看来这孩子并没有回来。
来之前我也并不抱希望,但是这么晚了他的手机还是不在服务区,这让我有些不安。
徐嘉良喜欢和人聊天,他性子活泛也招老人稀罕,两句话就逗地沈奶奶合不拢嘴。
这次过来我们的目的除了看沈博是否回来,其实也有心想摸摸他的底。
和沈奶奶交流我们得知,沈博的父亲早年间是个不学无术混账。后面沈博的爷爷奶奶为了这个独生子,付出了大半辈子的积蓄给他娶了个媳妇儿。
沈博父亲性情古怪,十里八村自然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他娶的媳妇儿也是个先天残疾。沈博出生后父亲在外面因酗酒和别人起冲突被活活打死,沈奶奶和残疾媳妇儿势单力薄,赔偿金也没要到多少。
听到这儿我有些同情面前这个年过古稀的老人,她这么大年纪保持这个家真是不容易。
“那沈博母亲呢?”我问。
“她在城里给人家餐馆里刷盘子挣钱,这个家总得有个经济来源不是,小芬腿脚不方便就也没回来住。”
“小博是个好孩子,他学习从来都不让我们操心呐,他高考完回来可高兴了,说自己有把握上什么9……9什么来着……”
“是985对吧?”我笑着说。
“对对对,就是985,我没学问不懂这个。”沈奶奶坐在小板凳上,她骨架并不大,这么蜷坐着就更显得身板瘦小。
“那现在就等于是您在家里照顾小博,然后他妈妈挣了钱打回来?”
沈奶奶喝了口米粥,点头,“是啊,只不过小博在你们那里打工,他说来回跑太远了,就不回来住了。”
我心更酸了,沈奶奶自己的丈夫去世,儿子遭了横祸,儿媳妇不在身边。本以为能有个孙子陪着自己,可不日他也要去上大学。
那么这三间小瓦房就只剩下这个空巢老人孤坐望月。
老一辈人是面朝黄土背朝天挥洒汗水走过来的,本以为能安享晚年,可世事无常天意难测。
了解完情况,我和徐嘉良就告辞离开,我们并没有将此番前来的原因告诉这个小老太太,至少现在还不能说。
“现在怎么办,小沈没回来。”徐嘉良踢着路上的石子。
我一时间也犯了难,“要不,明天去农庄周围的厂子里问问吧,说不定有人见过他。”
“只能这样了。”徐嘉良有些不甘。
我们往村外走,行至一半他手机突然响了。拿出来一看,徐嘉良神情激动连忙接通。
“徐哥……”打开免提的手机响起了一声虚弱的声音,这声音在寂静的夜是那么清晰。
我将耳朵凑过去。
“小沈,你怎么了?你现在在哪儿!我们四处都找不到你!”徐嘉良忙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沈博虚弱到极点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受伤了……身上好疼啊……徐哥快来救我……”
徐嘉良着急了,“你现在在哪儿?我这就过去!”
“我还在农庄……葡萄园的……”还没等沈博说完,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嘟嘟嘟的忙音。
徐嘉良再打过去,却显示对方已关机。
“他手机应该是没电关机了,咱们……”我还没说完,徐嘉良攥着手机朝村口跑去。
他速度很快,我愣了两秒连忙抬腿跟上。
直到上车,我脑子还处于当机状态,徐嘉良刚才连我的话还没听完就迫不及待跑来开车,真的只是救人心切么。
这种情况我也没心思去想这些有的没的,连忙给身在铁楼的申禾发消息让他找急救箱。
我:[铁楼一层那个电闸有个红色开关,打开后铁楼顶上的远照灯就亮了,你先给打开。]申禾:[那个姓沈的找到了?]我:[还没有,他刚才打电话过来说自己受伤了,还在农庄里。]我:[对了,再准备一些水和糖,沈博一天没吃饭了应该有些低血糖。]申禾:[好。]我心情也很忐忑,种种迹象表明沈博这次应该是出大事了,他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那沈奶奶可不得伤心死。
这个老人家一生蹉跎,好不容易孙子成器,如果在我的地盘上出了意外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她交代。
徐嘉良车开的很快,很快我们就回到农庄。
申禾提着急救箱站在铁楼门口,见我们回来连忙上前。
我接过他递过来的急救箱,交代:“你等会儿上五楼,那里可以控制远照灯的方向,你看着我和徐嘉良行走的路线给我们照明。”
申禾点头,转身跑进铁楼。
徐嘉良没说话,他抽了把砍刀就往葡萄园里奔。知道的他是去救人,不知道还以为他是去杀人。
我们两个在葡萄园里窜梭,徐嘉良一直大喊沈博的名字。
“咱们往玉米地的方向去。”我跟在前面埋头跑的徐嘉良说。
我隐隐觉得沈博就在那里。
我和徐嘉良气喘吁吁来到葡萄园和玉米地的交接河沟,这里已经脱离铁楼远照灯的范围。
“小沈!你在哪儿?”徐嘉良大声喊。
夜里的风一直都在吹,我身上的汗凉透了心。
“徐哥……”黑夜中传来一声哀鸣,夹杂在风中,像是有小鬼在荒无人烟的野地里幽怨哀嚎。
第14章 今晚他想睡卧室
大晚上我被这声音吓了一跳,鸡皮疙瘩爬遍全身。
徐嘉良顺着声音看去,接着快步来到河沟上坡,大声喊:“小沈!”
那里隐约趴着一个人,我来到近前看,正是消失大半天的沈博。
手机电筒的光打在他身上,这孩子身上沾满了泥土落叶,整个人如同死鱼一动不动。
徐嘉良将他的身体小心反转过来,在看清沈博的脸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的心跟着漏跳一拍。
原本干净白皙的沈博此刻奄奄一息,脸和下巴有不少擦伤,额头发际线处有结痂的鲜血流至眼角,应该是撞到什么东西了。
他满脸的灰,在看到徐嘉良时他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别哭,别怕,我们来了……”徐嘉良眼中满是心疼,轻声安慰。
他刚伸手想将这个可怜的孩子抱起,沈博却大叫着:“啊!疼!”
徐嘉良吓得忙松开手,“你身上是不是受伤了?”
沈博哭着点头,他一天没进水,现在哭得嗓子干哑。我拧开水瓶递到他嘴边,平日里和我势不两立的沈博在此刻并不拒绝,忙张开嘴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水。
“那打120吧,你现在的情况不太好。”徐嘉良说着就要打电话。
沈博忍着疼,抬手制止。
“徐哥,别!我身上虽然有伤,但都是些撞伤和擦伤,不碍事。如果真去医院了让奶奶知道我受伤,她肯定会心疼的……”
“你额头被撞伤了,得去拍个片子看看啊。”
沈博努力挤出笑容,“这就是被划了一下,真的没你想的这么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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