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我来到医院。
站在病房外,我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见躺在病床上的徐嘉良。
他侧脸对着窗外的天空,不知他是否在睡觉。
“请问是徐嘉良的家属么?”就在我踮脚想看清楚床上人表情时,身后传来询问。
我被吓到,转身看,是给徐嘉良做检查的医生。
“你……没事吧?”他见我脸上的泪痕,口罩上方的眼睛有些不解。
“啊,没事。”我擦干眼泪。
“我是他的意定监护人,昨天也是我带他来医院的,请问有什么事么?”
我们来到医院走廊尽头,有风从窗外吹来,下面住院楼旁的树沙沙响,一大片黄色枯叶下雨似的落在地上。
医生是个三十多岁的男性,他看着手中的检测报告。
我看他神情不对,问:“医生,他不是受精神药物的影响才会形同痴呆么?现在药物已经排除,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
“嗯,按理说是这样。”
“可刚才你在病房外也看到了,徐先生的情况不大好。”
“医生,”我听出他话茬里的不对,“您有什么就直说吧。”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徐先生好像患有心理疾病。”
我皱眉,不敢相信道:“心理,疾病?”
“是的,但我不是心理方面的医生,只不过是看出徐先生有这样的情况,所以告诉你一声。”
“具体的你可以带着去看一下心理科,就在五楼。”
医生走之后,我一个人站在窗前发呆。心理疾病?抑郁症么?还是躁郁症?
徐嘉良之前种种荒诞行为,是受他心理疾病所影响?
我以前还以为徐嘉良是被申禾下过爱情巫术,但巫术被破,给他造成反噬。但经昨晚和小哑巴的交流,他说并不会出现反噬的情况。
可徐嘉良怎么会患上心理疾病呢?他是从什么时候才有的?
我给申禾发消息说了这件事,他刚去宠物医院看过小橘婻沨子,收到消息后立马赶到医院。
我们二人推门进入病房,此时的徐嘉良已经醒了,眼睛睁地大大的。
他原本在看窗外飞来飞去的鸟,听到动静后缓缓回头,在看见我时伸出手嘴巴一张一合。
“淮,淮……”
见他这幅样子,我心道不好。
昨晚我只以为他是被沈博下了药才精神恍惚,可现在看来并非那么简单。
我上前握住他的手,坐在床边。
“徐嘉良,你怎么了?”
他的目光追随者我,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的脸。
“你又想搞什么幺蛾子,强取豪夺不成就想通过装傻充愣让我留在你身边?”
徐嘉良没说话,就这样静静的看着我,牵我的手握地很紧。
他眼中懵懂的真挚让我心里发毛,忍不住躲避目光。
申禾坐在一旁,见我眼中的躲闪。
‘这是有心有愧了?’‘明明是自己要选的路,非要做什么赌局,现在倒好把人给弄成精神病了。’面对申禾的奚落,我没有辩解。
“这次的事确实是我玩儿脱了,但我一直都没想着要伤害他。”
“即便我沦为受害者,也没有想过从他身上报复回来。”
听到我的话,申禾痴笑,‘可得了吧,农庄的法人是你,县城里的那套房子和那栋六层楼也是你的。’‘连季度的进账也是去你开的公用账户里,人家对你掏心掏肺把遗嘱继承立好了。’‘其实为了你做这么多,就算是爱情巫术的结果又如何呢?’‘听我的,停止这场无聊的闹剧吧,这对你对他都没好处。’申禾起身来到我面前,‘齐淮,你一直都说咱们是一样的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将所有的一切包括至亲,都当做戏中为我们服务的配角。’申禾看向我的眼神满是复杂,‘但我跟你有本质上的区别,你可以用阴谋诡计去折磨去试探、蹂躏他人对你的真心,可我不会。’‘即便是我,也不过是可以随时为你托底的工具人。’
“小哑巴,”我与申禾对视,“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工具人的想法。”
“当初提前给你发信息救我出地窖,还有让沈博去联系你,都不过是为了保住我的性命……”
申禾抬手打断我的话,‘行了!你跟有病似的为了一场戏以身犯险,什么男人爱情全抛出去了,连自己的脑袋都敢系在腰间寻刺激。’‘你说沈博是疯子,其实你才是那个疯子!’‘沈博输了,现在你心里别提有多得意了。’申禾起身就走。他生气了。
我没有挽留,因为申禾说得都对。
看着床上目不斜视的徐嘉良,我伸手抚摸他的脸。两个月前,他的脸白而嫩是个阳光大男孩,而现在皮肤上有当初在玉米地里晒伤留下的斑痕,摸起来手感也没有以前那么顺滑。
“对不起。”我声音很低。
“你真的太傻了……”
“我就是个只会假惺惺的戏子。”
申禾手指扣在门上,‘别再自我感动了,赶紧带他去看病吧。’我找来轮椅,推着徐嘉良上了电梯。
他一直抬头望着我,手里攥着我一小截衣服,生怕我跑了。
我们一行三人来到五楼的心理科,坐诊的是名二十多岁的年轻女性,看起来像是刚大学毕业,脸上的青涩尚未褪去。
心理科没什么人,她见我们进来,眼睛立刻亮了。
“三位是来看病的么?”年轻医生声音悦耳,“放心,我是持证上岗的医生,不用怀疑我的能力。”
她或许是被人质疑多次,解释道。
如果不是她身上的白大褂,我甚至以为面前的是顶班护士。
“你好,我的……”我想了一下,“朋友,我的朋友精神方面好像出了些问题,麻烦您帮我检查一下。”
医生看向轮椅上的徐嘉良,“还是个帅哥呢。”
“这年头年轻人压力大,即便是帅哥也不免遭受负面心理的荼毒啊~”
她说着拿出几张表格出来。
“这是汉密尔顿抑郁量表、焦虑自评量表和抑郁自评量表,你完成了我给你做个心理评估。”
徐嘉良连看都不看那三张表格,仿佛没听到医生的话,只是昂着脑袋盯着我。
“徐嘉良,”我俯身,将表格拿在他面前,“乖乖把这些填了好不好?”
说完我就感觉不对劲,徐嘉良又不是小孩子,我刚才竟然在哄他。
而徐嘉良在听了我的话后竟然拿起笔,开始认真根据表格上面的指示填写内容。
不多时,三张表格被李医生拿在手里。她研究了片刻,又让徐嘉良拿着画笔去画心理学中常见的人树屋。
徐嘉良在听了我的话后开始在白纸上画起来,姓李的医生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高中起,我就没见过徐嘉良画过画。大一那年我过生日,这家伙在网上买来恋爱立体手帐本瞒着我准备惊喜。可当成品展现在我手里时,简直是一团糟。里面的一些简笔画都弯七扭八不成样子。
当时的我第一次收到别人亲手制作的生日礼物,感动地不行,抱着手中的恋爱手帐本又哭又笑。
徐嘉良并没有艺术细胞,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不过人树屋画地虽然潦草,却很投入。
我看着他动笔,发现人和树他画地虽然不好,却也都中规中矩。两者都用了适配的鲜亮颜色,可当画到最后的屋时,我察觉徐嘉良脸上的肌肉抖了两下。
我刚想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对面的李医生便给我使了个眼色。
我没在说话,不安地看着徐嘉良。
他全身僵硬,只有右手在动。那双看似平静的眼睛里却有情绪涌动,让人看不出喜悲。
A4纸上的房子是农庄的六层铁楼,可原本白色墙壁的铁楼成了红色,上面分布的铁皮和窗户画成了一个又一个黑色恐怖的眼睛。
铁楼很高,快要冲破A4纸的禁锢,看起来摇摇欲坠随时都会倒塌。而徐嘉良站在铁楼倾斜的一方,我站在安全的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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