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错就错(15)
罗殷笑着揉了揉莫沫的脑袋,给他碗里夹了一块鱼肚肉。
莫沫看愣了,罗殷很少笑,笑起来也是淡淡的,如水涟漪,一眨眼就没了。蕾蕾说罗殷是邻家好哥哥,他今天才信,罗殷笑起来真的就像邻家温柔可亲的大哥哥,带着几分宠。
幸好幸好,罗殷和蕾蕾没看对眼,不然就没他什么事了。莫沫喝了一大口红酒,暗自庆幸,一分神不仅被呛到咳出声,满脸通红,还把剩下半杯撒了。红酒渗入厚厚的布艺桌垫,不断蜿蜒。
罗殷倒了一杯温水来,“慢点喝,顺顺气。”
“对、对不起,把酒撒了。”
罗殷这么讲究的人,收藏的酒肯定不菲,就这么泼了半杯,莫沫自责得眼睛都红了。
罗殷又给莫沫倒了一点,还主动碰了碰杯,“谢谢你这一桌,我很喜欢。”
莫沫受宠若惊,这一天下来,他对罗殷的好感值已经突破警戒线了。他再不敢如牛饮水,边小口啜着,边偷偷抬眼偷觑。
罗殷微微垂眼抬头,酒液随着喉结滚动流入喉肠。莫沫脸上猛地一热,急急收回目光。要命要命,纯情处男对上性`感直男,狭路相逢,他先投降。
罗殷尤不自知莫沫心里的小九九,见他闷头喝酒,还夹了些酸笋卤蛋给他下酒。
美色当前,莫沫食不知味,盛极的欢喜下滋生出丝丝缕缕的酸苦,再就着一点甜蜜,他和罗殷吃喝聊天,终究酒足饭饱。
两人都喝了酒,罗殷自然无法开车送莫沫回去,想起他也是在这里住过一夜的,说,“明天再回去,晚上罗裕不回来,你睡他的房,找找有没新的毛巾牙刷。”
莫沫没找到新的,倒是找到上次过夜时罗裕之前给他拆的一套。夜深时分,万籁俱寂,他披了外套,借着倒水,悄悄走到客厅里头,客厅和阳台连着,窗帘只拉了一半,罗殷侧靠着护栏抽烟。月光流泄,柔柔浅浅地披在他的肩背上。
莫沫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可心跳声越来越大,唯恐不能暴露主人的行迹。他右脚不由自主地迈出一步,左脚像是生了根原地不动。正当他的意志和身体争执不下时,罗殷看了过来,随手掐了烟。
左脚何时抬起,右脚何时落下,莫沫已经无心追究,几个跨步,他已经拉开门,站在离罗殷一步之遥处。
白天晴空朗朗,夜里明月昭昭。
莫沫结结巴巴地开口,说今天的月亮很美。反正罗殷是听不懂的,他不说点什么,心就要从喉咙管里跳出来了。
罗殷拢了拢莫沫的外套,“晚上冷,回去吧。”
天上的月亮那么远,眼前的男人这么近,一步之遥,万里之隔。寒夜的风吹来,莫沫拢紧外套,原地转身向屋内走去。
15
那天罗裕被罗殷从公司赶出来后,放心不下陪着父母回去,路上罗父突然紧抓着胸口,脸色苍白,话都说不出来,出租车赶紧把他们往医院送去。经检查是急性心机梗塞,好在就医及时,尚无大碍,住院两天后就出院了。
罗裕随后给陈超然打电话请假,说三句才模模糊糊得一句嗯,怕电话里说不清楚,发过去的请假微信也一直没有回应。他给罗殷也发去罗父急性心梗住院的消息,也是石沉大海。和方兰抱怨,方兰只是叹气。
往年罗殷也不和他们一起过年,待罗父恢复,方兰定了三人三日度假的行程。南湖度假村在市郊外,占地广阔,青松温泉,空气清新,心旷神怡。这么个世外桃源的地方,心照不宣地不提罗殷,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过了个新年。
初二一早,罗裕收拾好,敲响了隔壁房间的门。
方兰轻手轻脚出来,带上门,“你爸还没醒,我们先下去。”
度假村提供的早餐种类多,味道好,罗裕吃了半笼小笼包。方兰慢慢搅着热粥,轻轻叹了口气,“过会你去叫你爸下来吃饭,吃完我们就回去,还有几家亲友要走动,你也别找借口糊弄我。”
罗裕想着回去又是一团糟,包子咬了半口就搁下筷子,“那可不行,我要回去写报告,电脑资料都在那边。”
“时间还早,吃完就去拿。”
“我自己去拿,免得你们又和罗殷怼上了。”
罗殷虽然肯把房子给他住,可不代表就欢迎随意被人参观。罗殷这套房子自己付的全款,买的时候根本没会过他们,还是后来从亲戚那里得知此事。罗裕还记得当时罗父砸了个挂了好多年的摆件。
后来因为罗裕住那里上学方便,方兰背着罗裕低声下气地求罗殷,罗裕才能过去。去之前和罗裕再三嘱咐,要懂事听话,家里像战场,只有罗裕还尚未被牵连,也是希望借此机会缓和关系。
方兰说,“你自己上去,我们在楼下等。”
他吃完,按方兰吩咐叫罗父下来一起吃早餐。休养了三天,罗父精神尚可,他偏疼小儿子,和颜悦色,和寻常慈父别无两样。
方兰趁此说了安排,罗父点点头,“去吧,我还没看过他买的新房。”
罗裕暗自庆幸,罗殷这个工作狂,多半在公司,两边人一时半会还是不要再碰面得好。
从南湖度假村过去,走高速才一个小时,过年了,这座城也空了。
方兰将车停在不远处,罗裕自行上去。罗父下车四处走了走,“这块地还不错,升值空间大。”转而对方兰说,“要不给罗裕也在这里置套房?”
方兰说,“再看看吧,他现在还小,不晓得定哪里。二伯说等罗裕大四实习就招到省局里去。”
罗父笑道,“也是,要他自己争气啊,能去总局那边落地最好。”
方兰和罗父见时间差不多,往回走,遥遥地见楼下有个身影眼熟得很。方兰定睛看了看,有些不敢认,罗父上前两步,自然认得那是罗殷。
罗殷换下西装革履,穿上连帽衫球鞋,头发微湿,搭着额头,低头朝身边青年人的眼部吹了吹气。似是察觉到注视的目光,抬头看向罗父和方兰,眼里笑意尽失。
罗裕背着电脑包下楼,怕父母久等,匆匆忙忙跑过去,完全没注意到门口几米处正是罗殷。他循着父母视线方向望去,也是看了再看,才认出那是罗殷,旁边个头稍矮的……好像在哪见过?
罗殷与罗父无话可说,罗父更不可能主动搭话,面带愠怒坐进车里。方兰推了推罗裕,“你过去和罗殷打个招呼。”
罗裕万万没料到两方还是碰着了,还好是在楼下。
他走过去,向罗殷说,“大哥新年好。”
莫沫睁着半只眼闭着半只眼,这才看见是罗裕,“罗裕,新年好呀。”
罗裕上上下下打量着比他还“青春时髦”的莫沫,不可置信,“你怎么了?”
莫沫眼睛酸涩刺痛,不住地揉搓,被罗殷狠狠捉住了手,“别睁眼,上去滴点眼药水洗洗。”
莫沫挤眉弄眼,努力撑开眼皮,“走路不小心被树枝戳到眼睛了。”
罗裕:“……服了你了。”
莫沫心说我是被你哥迷了眼,摄了魂。
罗殷放开莫沫的手,“站着别动,等我一起上去。”
莫沫两眼紧闭,松手就不知东南西北,只能原地待机,“好噢。”
罗殷示意罗裕跟上,走开几步,“他们怎么来了?”
罗裕只好如实解释,又说,“真没别的意思,他们也没上去。”
罗殷沉沉地看了看不远处的方兰,“最好如此。”说完不顾罗裕作何感想,顺手牵起莫沫上楼。
莫沫还扭着身子和罗裕挥手拜拜。
方兰和罗裕一起回到车里,问,“罗殷身边那个是谁?”
罗裕说,“蕾蕾姐男朋友的表弟,就是上次我跟你说吴妈走后,过来给我做饭的那个小哥。”
罗父不屑地哼了一声。
方兰这才说,“蕾蕾都有对象了,年前遇到他们家里人,都可惜和罗殷没成一对。不过难得看见罗殷对谁这么好,怕是你这个弟弟都没这待遇吧。”
罗裕无言以对,却也想着这事有点奇怪,但说不出哪里蹊跷。
莫沫被罗殷一路牵着上楼进门,他手心发汗,都不愿意洗手了。罗殷给他滴了几滴眼药水,半晌莫沫才睁眼看世界。他还想揉揉眼,被罗殷眼神定住了,嘿嘿傻笑,“谢谢你。”
睡到起来起来屋里就他一个人,猜着罗殷或许是出去了,等他洗漱穿戴好了,又坐了会没见人回来,就准备自己回去了。正往车站走,遇到跑步回来的罗殷,他急忙跑上去追,不小心把眼睛戳到了。然后又被罗殷领了回来。
莫沫都没想过会在这里睡一夜,晚上草草洗了脸卸妆,见到罗殷就是原形毕露的模样。
唉,十二点一过,灰姑娘一无所有,而他徒留黑眼圈和毛孔,刚刚罗殷给他滴药水,不过咫尺,肯定都看到了,扎心。
莫沫眼睛偷偷地在罗殷身上滴溜滴溜地转。
罗殷问,“看我做什么?”
他早见识过罗殷酩酊大醉的狼狈样子,勉强是扯平了。只是没想到,永远强悍自持的罗殷也会有大醉不醒的一夜。
他会不会有这么一夜,为眼前的男人酒入愁肠。
周庆藏不住喜悦兴奋的脚步在安静的楼道格外响亮,莫沫不等周庆掏钥匙就直接开了门,迎来周庆一个熊抱。
上门提亲十分顺利,蕾蕾父母都是教养极好的知识分子,虽然一心想把蕾蕾和罗殷送做堆,可心尖上的闺女另有所属,再求强就是棒打鸳鸯。何况周庆事业有成,一表人才,重要的是他与蕾蕾相爱,还有什么不满呢。
婚期就要马上提上日程了。现在周庆和莫沫住的这套房子将作为婚房,婚前还要再简单改造装修一番,婚后若有条件更好的学区房就卖掉再买。
莫沫算着日子,在周庆这边住不了多久了,顶多两个月的时间,要赶快找房子了。他想过回去和母亲住,但离芳园太远,交通不便,再说回去怕被管着。
周庆同样考虑到这个问题。莫沫却不知道在芳园还能做多久,陈超然最近没怎么露面,具体情况还得找他详细问问。平心而论,莫沫还挺中意在芳园的工作,人机关系简单,送外卖辛苦了些,可陈超然不约束他,还能常常假公济私跑到罗殷公司去。
眼下还有缓冲时间,现在要紧的是周庆和蕾蕾的婚事。
晚上莫沫母亲打电话来道贺,顺便还训了儿子一顿。莫沫一腔委屈,只得暂时应付。周庆拉着他去吃烤串宵夜,两人喝着冰啤,莫沫听周庆说往后说未来,真心祝福。还被周庆拉着当头号伴郎,叫蕾蕾找她单身姐妹做伴娘,在一场唯美的婚礼上诞生一次浪漫的恋爱。
莫沫只道周庆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他看上周庆其他伴郎还差不多。
两哥们醉醺醺,肩并肩,又唱又笑。
莫沫喝的少,把周庆安置好了后,他洗了个澡。耳边水声沥沥,他在一片热雾中呆愣片刻,朝着雾气模糊的镜子扯开嘴角,做一个笑的表情。
躺在床上漫无目的网上乱逛,看到可爱的好笑的马上能笑出来,看到感人的煽情的也立马泪水盈眶。
莫沫丢开手机,关掉床头灯,缩进被子里当一只蜗牛。
假期总是一睁眼一闭眼就过了。初七开工,陈超然终于现身,还给每个人包了开工红包,说了几句鼓励的话。罗裕销假回来上班,开心地捧着红包拍照发朋友圈。莫沫找个时间跟在陈超然身后准备问问,却看见他背靠墙,隐隐听见几声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