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错就错(18)
莫沫在门口拉住罗殷胳膊,脱下外套,“外面冷,你快穿着吧。”
罗殷的脸紧绷着,捏紧的拳头使得手背上青筋更加明显,眼神里有他看不懂的东西。莫沫将大衣转而披到罗殷肩上,想劝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就虚虚握住罗殷的拳头,小声恳求,“我有点冷,没带伞,你送我回去吧。”
罗殷终于看向莫沫,点了点头,“你在这里等我。”
莫沫坐进车里的时候,已经感到一片暖意了,罗殷还是把外套要莫沫穿着。既然车里开了暖风,不怕罗殷受凉,莫沫从善如流地穿上,两只胳膊从袖筒里伸出,袖子果然长了小半截,而且还宽松许多。
莫沫望着窗外流逝的行人车流,街上建筑越来越像往罗殷家里的方向。他不敢多问,怕提醒罗殷走错路。装作若无其事道,“我还以为,今天你要相亲,然后叫我来,说‘这是我男友’。”
罗殷听闻终于笑了,面色缓和许多。
“她是你女朋友吗,已经分手的那种?”
罗殷看了他一眼,又看向雨夜里朦胧的前路。
“嗯。”
“哦,”莫沫小声说,“那我并没有表现得很喜欢很爱你,是不是没气到她?”
早知道那个时候就大胆牵他的手了。
罗殷说,“你坐在我旁边,她就已经明白了。”
莫沫心里酸涩泛滥,不愧是前任男女朋友,这么了解。
“我叫你来,确实存心想……气气他们。”
“她和她男朋友?”
“可惜没来。”
“你们为什么分手了?最后你走的时候,我看见她要哭了。她可能心里还是放不下你吧。”
罗殷沉默了一会儿,就在莫沫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听见罗殷说,“她男朋友曾经是我一个朋友,也是合伙人。”
罗殷的话点到为止,接下来不用详细叙述莫沫就明白了。普天之下捅兄弟两刀的故事屡见不鲜,好像之前就听人说过类似的故事。然而罗殷是一个直男,莫沫是如假包换的同性恋,一个直男带自己的男朋友在前任女友面前“出柜”……
“罗殷,”莫沫端坐,严肃道,“你好幼稚。”
罗殷笑了笑。
说话间罗殷已经把车停到车库,两人搭电梯上楼。
罗殷说,“你先洗个热水澡,罗裕还有件浴衣在这里。”
莫沫站在热水下,浑身都懈了一口气,骨头肌肉便酸痛起来。热水洗去寒冷和疲惫,却给莫沫带来无尽的骚动。在此之前,没有哪一刻像今晚一样,想要罗殷抱抱他,说一切都会好起来。
他在浴室里磨磨蹭蹭,没有穿罗裕的浴衣,只拿大浴巾裹住身体。
罗殷也洗了澡,和罗裕保守的上下两件套不同,穿着件系带的浴袍。他头发偶尔还在滴水,并没有擦干,毛巾还搭在一边。罗殷端着已经见底的高脚杯,见莫沫出来,“你……?”
“我穿不惯别人的浴衣……”莫沫红着脸小声争辩,“没关系,有暖气,我的衣服很快就干了。”
罗殷也给他倒了半杯红酒,在自己衣柜里翻出一件T恤给莫沫,“干净的,没穿过几次。”
莫沫接过衣服,头都抬不起来。他在客房换上了T恤,衣服上一股香水的留香,这才想到,罗殷该不是拿香水当清新剂用吧。
莫沫换好衣服出去,罗殷已经喝完第二杯了,莫沫喝了几口,手碰到微湿的毛巾,不可抑制地颤抖。
“罗殷……”
“嗯?”
“我帮你擦擦头发吧。”
“嗯。”
莫沫单膝跪在罗殷身后,庆幸罗殷此时专注地浏览手机新闻, 才没有一眼看穿他挣扎的渴望。在此之前他从不认为情`欲可耻,甚至耽溺其中。此刻在罗殷身后,他就像一个乞丐,一个小偷。
他隔着毛巾轻柔地给罗殷擦拭水分,前胸却能明显的感受到来自他身体的热度。
衣袍的布料被罗殷宽厚的肩背撑出流畅的线条,莫沫渐渐直不起身,跪坐在他身后,毛巾搭在他脖子上。
“好了吗?”
久不见莫沫动作,罗殷稍稍侧身,却被抵住。莫沫的头靠在他背上,偶尔发出隐忍的抽泣声。
莫沫试探性地慢慢圈住罗殷的腰,从后面抱住他。
罗殷很体贴地没有多问,只是摩挲着腰间那双颤抖的手。
窗外春雷霹雳,狂风骤雨,莫沫呜咽的声音在静谧的屋内渐渐消失。他狼狈地低头跑到浴室搓了搓脸。罗殷将红酒换成温水给他。
互道晚安的时候,罗殷还揉了揉莫沫的头发,说:“睡一觉,都会好的。”
莫沫点点头,在黑暗的房间里发呆地望着天花板。发泄过后,心境清澈明朗,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有罗殷对他的宽容和慰藉,他终于明白当初蕾蕾那句话:“如果有机会去了解他,你才能真正看清他。”
罗殷对他太好了,好到就像一个哥哥对弟弟。
莫沫闭上眼睛,默念,睡一觉,都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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熄火了……
眼泪鼻涕不能搞,下次吧
18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将近中午,一天哭两场,眼睛肿得像桃子,又酸又胀。屋子里窗帘遮得严实,莫沫拉开窗帘,眼睛被窗外晴朗的阳光刺迷了眼。
他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罗殷早就走了。幸好没有碰面,昨天是情绪有点失控,现在清醒过后就觉得窘迫了。衣服已经烘干了,莫沫换上自己的衣服,捧着罗殷的T恤纠结半天,最后自欺欺人,带回去洗干净再还回来好了。
莫沫留下感谢的纸条,贴在冰箱门上,希望罗殷能看到。拿起手机的时候才发现这些话完全可以在微信上和罗殷说。罗殷不太回复他,这又浇了不少冷水。
回家的路上,盒饭摊子都推车出来了,莫沫差不多一天都完全没吃,饥肠辘辘,在小区门口的小餐馆买了份盒饭,稀疏的紫菜蛋花汤也没影响到他的食欲。吃饱喝足后,碗里还剩一点骨头和啃不干净的肉,小区流浪狗围着桌子打转,他就把剩下的倒地上,流浪狗叼了骨头跑到花坛里独食。
冬去春来,雨过天晴,树枝上已经有了些花骨朵,麻雀和中午放学的学生三五成群,叽叽喳喳。
莫沫刚到家里給手机充上电,陈超然电话就打进来了,开口就是钱批下来了,批下来了。莫沫愣了三秒,也是激动,转而疑惑不解。
陈超然估计守在电脑旁,马上给他发了一张到账截图,莫沫这才敢信。
陈超然说陈小姐一早上给他说了公司同意投钱,叫他去签协议,他签完字都不敢声张,眼见为实第一个就给莫沫打电话。根据陈小姐说,她一早上班就看见桌上的文件,日期签的头一天,是公司刚下的决定。
那头一天,就是莫沫找上蒋虎哲的那一天。
莫沫心里直打鼓,不知道蒋虎哲心口不一到底什么心思。他又不好把这些事跟陈超然说,这样一说,又牵扯到好长一段旧事。
无论如何,有了这笔钱,芳园可以重新开张了。陈超然已经在芳园里忙起来,他给小妹和大师傅简单说明了情况,可惜两人都不能再来,陈超然心下了然,门口重新贴招聘信息,又将当初莫沫投进来的五万打到他银行卡里。
店里人手不足,陈超然把自己一个表妹拉来收银。糕点师傅难招,他们合计,不如先把饮品做起来。两人起早贪黑地忙,陈超然表妹一开始还有点新鲜感,过了两周新鲜感消磨殆尽,就抱怨起辛苦。好在陆续来了两个兼职的大学生,帮他们分担了一点工作。
忙到天昏地暗的这一个月,莫沫过年养的几斤肉全倒贴进去了。店里略微有了些盈余,莫沫心里也有了些底气。只是芳园再也没有自己的招牌三明治了,另一半店面也分租出去。
如今的芳园就像大街小巷目所能级的奶茶店,没有客坐,买完就走,匆匆忙忙地谁也留不住。
莫沫有时晚上下班,还会拎几罐啤酒和烤串,跑到大楼的观景台去。自上次和罗殷的偶然见面后,他们再也没有在观景台同抽一支烟。
夜还是一个人的夜,他也学着抽烟,每次被呛喉咙,就点着烟,静静地看烟灰一截一截,越来越长。之前忙得停不下来,他没有时间想念任何人,可能梦里梦见,醒来就忘了。现在脚步稍停,情意疯长。
他远远地看到过一次罗殷。
罗殷从写字楼大堂走出来,面无表情,身边跟着三四个男人,周围甚至有人驻足拍照,罗殷单独上了一辆车,先行离开。
如果是夜晚九点,莫沫会跑上前去问一声好,不管身边有没有人。
他站在原地,把罗殷的身影照在心里,目送车辆远去。正午的太阳晒得人发汗,也没能照进心里阴暗潮湿的角落。
下了雨,刮了风,莫沫放下卷闸门,拢了拢军色的棉衣。今天生意好,比平时下班早了点。莫沫还和徐曼有联系,互相吐槽工作上的事,然后莫沫拐弯抹角问罗殷晚上在不在公司。毕竟这么冷的天,跑到观景台上吹风有点傻。徐曼说晚上罗殷请公司几个领导在凡赛吃饭,包房还是她定的。
蒋虎哲打电话来约莫沫见面,考虑到钱的方面,莫沫还是去了,这次有过合作,免不了以后还会有接触。
另一方面蒋虎哲约见面的地方在凡赛的酒吧。莫沫虽然没去过,但上次凡赛的茶厅给他留下下很好的印象。和罗殷见面莫沫还有兴趣收拾收拾,他去见蒋虎哲,衣服上还沾着墙灰。
晚上酒吧人多,灯光绚烂迷离,莫沫在酒吧一角找到蒋虎哲。桌上摆着两杯酒,莫沫酒量不行,碰也没碰杯子。蒋虎哲也不勉强他,两人相对无言,过了一首歌的时间,莫沫才听见蒋虎哲问现在情况怎么样。
莫沫就当作工作汇报,这个他太有经验了,简明扼要的提了几点,蒋虎哲听完还给了不少中肯的意见。就事论事,作为上司的蒋虎哲,很得莫沫的心。
在酒吧里谈工作还是头一遭,谈完接着保持沉默。莫沫的心已经飞到同在凡赛吃饭的罗殷那里。蒋虎哲看出他的心不在焉,喝酒不说话。
莫沫没有问徐曼详细的情况,他来凡赛统共就这么两次,又不知道几层楼哪个包房。世界这么大,他和罗殷曲折地相识,凡赛这么小,却找不到人在哪里。
蒋虎哲问他有没有后悔辞职。莫沫看着光怪陆离的镭射灯光,想起曾经的动摇,可因为他辞职才有机会和罗殷认识,便摇了摇头。
蒋虎哲笑起来,“那天接你走的人,是新目标吗?”
莫沫古怪地看他一眼。
“别装了,你最喜欢玩这一套,嗯……撩完就跑?”
莫沫冷漠说:“你喝多了。”
“喝多了,”蒋虎哲晃了晃酒杯,冰块和玻璃哐当哐当,“我能喝多少你不知道?”
“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蒋虎哲耸肩请便。但莫沫说归说,如何不明白蒋虎哲的意思,只是脚朝门口半坐着。
“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别把自己搭进去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