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错花轿嫁对狼(105)
湛金听到危岳雁呼痛,来不及说话,就取来准备的一整盆药水,用布巾沾湿了整个敷在危岳雁的手臂上。霎时一声重物震碎声,原是危岳雁疼的紧了又不肯喊出声来,只得咬牙硬挨,可这药水的清理功能和疼痛感成正比,别说是危岳雁,就算是最强壮的武士来受这么一下,都会疼的龇牙咧嘴青筋直爆。
“听说当时曲大人也受了伤,怎的曲大人无事?”这药水沾到皮肉需彻底渗透才能清理的彻底,湛金怕危岳雁难捱,便开口继续同她说话,以缓解危岳雁的疼痛感,转移她的注意力。
危岳雁张开嘴喘了好几口才道:“也是我大意,之前中过尸毒,便该小心点这类的。毕竟谁也不知道那东西会不会复发。”
湛金一惊,问危岳雁,“将军是说,之前那种厉害的尸毒?”
危岳雁点头,“混合了瘴气的尸毒,误打误撞医好了,没想到体内还有残留。和那处地宫里的尸毒混在一起,这才导致伤口半月不愈。”
“那将军当时是怎么好的?不如将那位大夫再请过来为将军医治。”湛金觉得既然之前中过这种毒,现在没事了,那肯定是医治好了。那么把之前那个大夫请过来再医治一次,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危岳雁闻言,先是没有说话,片刻后苦笑着摇了摇头,“那个大夫……不说也罢。先不必说了。”
湛金不知道,其实当时为危岳雁医治的并不只有一个大夫。三年前她中毒龟缩在吴郡姑苏的一处破屋里,是凌秋泛帮她四处寻访名医,珍稀药物不知道耗掉了多少,最后看着不起作用,凌秋泛又自己研究医书药理,什么古怪的方子都拿来用,最后等她回到金陵后,却奇迹般的好了。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的治疗起了作用,当时没想到今天这样的局面自然不会去想着要把药方追根究底找出来。自然也就没在意了。现在若要再寻,岂是一句话那么容易。
“时间差不多了,开始吧。”危岳雁朝湛金道,说完她转过头去。战场上刀光剑影见多了,伤也受了不少。只是这毒是她心里的一块病,能不看就不看。
湛金沉下一口气,转头看向武器架上悬着的短刀。
都是习武之人,湛金很快便为危岳雁割掉了腐坏的肉,接着再进行一系列的上药顺序。这套顺序是危岳雁前几日便交给她的,当时才生出一块长着疱疹的肉,没想到现在竟又生出这么多。这样下去治标不治本,可如何是好。
“将军还有什么吩咐吗?”危岳雁不说,湛金也不必多说什么,只在临走前特意问了一句。
“有。”危岳雁说道这里竟然起身走了过来,湛金一见立刻去扶,她不知道危岳雁居然这么在意这件事,早知道就不问了。
“别让夫人知道。”
看着危岳雁眼中恳切的神情,湛金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下头。
第一百二十九章帝京夏深
当凌雪霁下了马车,被曲荃一路带到画舫里头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地方,登时就有一种想要骂一句“狗官”然后逃走的冲动。曲荃没有给她这个机会,牵着她的手往里头走。这时便有人上来询问包厢,曲荃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那人便识趣的退下了。凌雪霁这时才后知后觉发现,这个画舫好像和自己听说过的青楼不太一样,这里布置华美却不艳俗,丝竹管弦之间竟有几分清雅韵味。凉风自河面而来,卷着轻盈的纱帘作舞,推杯换盏声中偶夹两三佳句好词,饶是凌雪霁头一回来,也觉出此间妙趣。
难怪是曲荃喜欢的地方,凌雪霁一下子就把刚刚脑海里蹦出来的久违的“狗官”两个字忘得干干净净。正胡思乱想中,一扇雅间的门被推开,凌雪霁身量比曲荃矮了不少,里头被曲荃挡住看不到什么,就听几个男声朗声笑道。
“可算是来了。”
“阿荃你来迟了啊,一会可得罚酒。”
“出来就想喝酒,回去酿一缸喝不死你。”
“咳咳,那酒就算了,一会罚诗一首!”
凌雪霁的心脏突突突的跳起来,喉头像被人抽干了水分,干涩到只能徒劳吞咽不见缓解。曲荃已经进门,还和他们笑着调侃,“我还是喝酒吧,眼下我若作诗,怕是要被那些老东西诬个文字狱出来。”
言落,凌雪霁突然感到一抹亮光,方才被曲荃挡住的天光从雅间的窗棂间透出,端的是湖光山色晴雨空濛,接着入眼的是四个风采各异的男子,这些男子她都见过,只是当时正值破案之际,四位都身着官服一派端严肃穆,眼下寻常小聚,一个个着上便服倒真有了几分风流名士的气度。
凌雪霁自小养在闺中,虽然性子不似其他闺秀内敛温良,但是也算恪守闺训,不曾与外姓同龄男子有过交流。这一下子见了四个,虽是相识,却也禁不住红了脸蛋,曲荃上来牵她也没反应。菡宵心细,见凌雪霁有些紧张,便浅笑着主动牵起话题:“大家也不是初相识,若不介意,之后仍唤你雪霁姑娘可好啊?”
见凌雪霁并未露出不悦神色,还小幅度的点了点头,史桩便随着这个称呼接口道:“上次见面实感仓促,还未请教姑娘芳名中的‘雪霁’二字如何写得?”
有人主动问话,凌雪霁便如实答道:“我们吴郡姑苏有十方名景,其中一处叫做‘灵岩雪霁’,爹爹很喜欢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雪霁姑娘率真灵动,实有‘雪’之灵性,一笑生辉,正合‘霁’之光景。这个名字起得甚妙。”菡宵称赞道。
“人未来时便听你们说雪霁姑娘武艺出众,我初见时也觉雪霁姑娘身上有一股子寻常闺秀没有的精神气。雪可穿庭飞花舞,亦可崩摧玉门关,依我看来,雪霁姑娘不仅有雪之性,更兼雪之势。真是位不可多得的奇女子。”史桩平日不善言辞,说出的话虽极尽赞誉之辞,依然让人觉得十分真诚。
凌雪霁刚来就被人这么一顿猛夸,愈发不好意思,正欲答谢,又听那边朔石斛夸张叹了口气,“阿荃啊,你看雪霁姑娘身手如此了得,你却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觉不觉臊得慌?”最后一个音调仓促截断,朔石斛敏捷一躲,一支筷子贴着他的发冠飞了过去,同时响起曲荃气急败坏的声音。
“臊你个头!每次破完案后的奏文疏表都让菡宵帮你写,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臊不臊啊!”
这里头就属朔石斛和曲荃认识最久相交最深,众人也乐的看他俩互嘲,闹腾一阵后气氛活络起来凌雪霁也不似初时见外,欢欢喜喜的随曲荃落座,一抬眼正对上杭士程的眼睛。
凌雪霁:“……”
杭士程:“……”
曲荃一看就捂了下额头,光顾着带雪霁见朋友了,怎么竟忘了这茬,他俩一个闯过一个寝屋,一个拿剑在一个身上开过窟窿,这可是极不愉快的初见呢!怪不得一向最伶牙俐齿的人刚刚一句话都没说。
史桩杭士程也看出不对劲,但他们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也不敢出声询问。就在气氛又将陷入寂静危机的时候,杭士程突然起身对凌雪霁行了一礼。
“昔日多有得罪,还请姑娘恕罪。”
凌雪霁被他吓得蹭的一下也站起来,连连摆手,“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后来曲荃和我解释过了,原来这种事情你们已经习惯了,是我不知情。”
史桩一听瞪大眼睛,“这种事情?什么事情?”
曲荃抓住即将跑偏的话题尾巴,“没得事没得事,因为从前没有太多顾忌,他们有急事的话可以通报一声来我寝屋商议。那日士程心急,一时就将我已有妻室的事儿给忘了。”
史桩“砰”的一掌拍在桌子上,指着杭士程就责备,“你脑子被驴踢啦!曲大人也好雪霁姑娘也好再急也不能冲撞姑娘家呀!”
其实以曲荃和杭士程的密切程度倒是不会太在意所谓名节,本身就心如朗月清者自清,不论杭士程,就算是朔石斛进曲荃寝屋密谈,菡宵也不会有一字过问。这基于几人之间长达数年的挚交之情,男女之间,若遇同虑同志同心者,未必不能有恋慕以外的深情。
“不不不不不是的。”凌雪霁看着被史桩骂后一声不吭低头站着的杭士程,一脸委屈巴巴的想解释又不敢的模样彷如被先生罚站堂的学生,连忙为他二人打圆场,“曲荃说杭公子先前都很有礼数的,那天特殊情况嘛,知道史公子你蒙冤入狱,大家都很着急,杭公子也是关心则乱呀!”
史桩听她这么一说便想起当时是个什么情形,登时有些过意不去,瞅瞅杭士程又垂了会儿脑袋,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往雅间外走,顺便扭头落下一句话,“杭士程你跟我出来!”
待二人出去后,剩下面面相觑的四人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出了无奈——除了凌雪霁一脸迷茫。
“史公子和杭公子……”
“哎呀你直接叫他们名字就行了,你这么客客气气的我真不习惯。”曲荃一边给她碟子里夹了块五瓣桃心糕,一边说道。
凌雪霁捏起糕点放到手心里,“他们是什么关系呀?为什么看上去感情好像很好又好像不是很好。”
曲荃笑着解释,“他们是同窗,只是史桩早就不记得有个叫杭士程的了,他从小就痴迷做药,一年下来课不知道上了几堂,西席都不认识,药理倒是通过自学学的通透。他家里虽然贫穷,但也知道仲永之才埋没可惜,就不让他继续读书而是去药铺里学东西了。天赋异禀加上后天努力勤恳,弭罪司慧眼识人便将他招募进去,一直做到现在。对于史桩来说,只要给他药材和几本古方就能一个人过上一辈子,而杭士程却在意了他很多年。”说完她看了眼雅间紧闭的门的方向,释然道:“也得遇此事,才让杭士程有机会一诉衷肠。”
“这事儿啊,也得看史桩自己的意思。”朔石斛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又看了看曲荃,“你还担心他俩,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曲荃知他说的是自己不受皇上宠信的事,信手取来酒盅给自己满上,权当应诺自罚一杯,接着很无所谓的说道:“圣宠是最无常的了,有就有没有就没有,来日方长急什么呀。”
“哦,这话若是换做从前的你,断说不出来的。”朔石斛伸手取来酒壶刚要给自己满上,就被身旁的菡宵夺去,看着空落落的手无奈的耸了耸肩。“还有阿茅,你居然会把他安排在我那,你怎么想的啊?”
“阿茅在石斛哥哥那里?”凌雪霁惊喜的抬头,转眼又看向曲荃,十分感激的样子,“曲荃你安排的?”
“是啊。”朔石斛扶额颇感头痛,“真不知道阿荃你怎么想的,你明明知道他想跟的是你,现在他待在我那,成天给我捣乱,目的还不是为了让我把他送到你那里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