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错花轿嫁对狼(152)
曲老太君笑够了,才正色起来,拍拍曲荃在她肩颈上揉按的手,“好啦,现在可以同外祖母说,你今日来想说的事了。”
“外祖母您知道?”曲荃有些讶异。
曲老太君笑眯了眼睛,“你是我的外孙女,我不懂你,还有谁懂你啊。”话音甫落,突然一道温暖的身躯覆在了她的背上,温热的液体缓缓渗入衣料触及曲老太君的肩膀。
佛堂静了很久,才缓缓响起人声。
“我也要离开了,外祖母。”
曲老太君浑身一震,曲荃泪同声落,咬着牙将事情说完,“今天上朝时我自己请的,容起力荐,我、要代表大夏出使北秣,前去与北秣王子谈判。”
“北、秣……”曲老太君说起这两个字,仿佛和了满嘴的血泪,刺疼无比,“哪一位王子?”
曲荃抬起头来,迎上外祖母的目光,“坑杀大夏七万军的北秣大王子——穆帝力。”
“穆帝力,穆、帝、力。”曲老太君声音微不可查的颤抖,她念着这个名字仿佛看到了战场上一个个满脸是血视死如归的身影,累累白骨作尘丘。
“外祖母……”曲荃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她的外祖母突然转身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祖孙俩相拥着,无需一言,无需一词,所思所想已尽在这个拥抱里。
数年筹谋,为此一刻,只是再不能够膝前尽孝了……
“外祖母,若是……若是我此行无归,请帮我照顾好雪霁。”曲荃依偎在外祖母怀里,贪恋这份最后的温暖。
曲老太君目光灼灼的看着前方一地碎光,面上似有苍老了十岁,满是疲态,“你这件事,同雪霁说过吗?”
曲荃顿了顿,缓缓摇头,“罢了。”
“你这傻孩子……”曲老太君重重叹了口气,“她是你的妻子,你理应……”
“外祖母,罢了吧。”
“罢了……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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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陇息城
危岳雁抱膝坐在一块大石上,石块旁边放着贺游天的碧腰弓,她自己的手上提着只不知道还有没有酒的水壶。她出神的望着远归的鸿鹄,突然将水壶丢在一旁拾起碧腰弓来,从背囊里取出三支箭后犹豫了下又放回两支,提起一支箭搭在弓弦上,瞄准、射|出。
那支离弦的箭堪堪擦着鸿鹄的腹部飞向更远处继而失力落下,随着箭矢一同落下的还有危岳雁好不容易提起来的精神气。她呆滞的看着自己摊开的双手手掌,这双手,曾能射鸿鹄于黄黑之间。
凌秋泛过来时正看到她这副失神的模样,在她的记忆力她的将军只要站在哪里,哪里就是熠熠生辉的,哪像现在仿佛失去了所有光彩,灰溜溜的,毫不起眼的将自己藏匿起来。
“阿雁。”
“秋泛来了。”危岳雁颓然起身却不小心被绊了一下,凌秋泛赶不及眼睁睁看着危岳雁摔落在地上。自古人间恨,英雄迟暮。只是她的将军风华正茂,岂能受如此屈辱?!
凌秋泛看着危岳雁整个人心疼到不行,恰在此时,有一名兵卒跑了过来向两人行了个军礼。
“危将军,将军夫人,陇息城来客,说是要见将军,和将军夫人。”
危岳雁背过身去,凌秋泛转身问他,“来得是什么人?”
“来的是一个少年和一个少女,那少女带着两只鸟,一只是将军的千里云燕。”
凌秋泛整个精神为之一振,连声音都不自觉的提高了数倍,“请,快请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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陇息城将军帐内
秦广漠看了会史桩给危岳雁把脉,又扫了眼史桩带来的瓶瓶罐罐转身出了军帐顺便把兴致勃勃观看史桩动作的贺游天也拉出帐外,等到没人了,才同贺游天悄咪\咪说:“小娃儿毛都没长齐的模样,你说能给咱雁子治好吗?”
贺游天白了他一眼,“你可别瞎说,听雪霁妹妹说,那位可是刑部弥罪司的掌药使,精通天下奇毒,自古英雄出少年嘛!”
“这都哪跟哪啊!”秦广漠听得更加糊涂,“他是个精通毒的,这一会把毒药和解药混一起,给咱雁子毒死了怎么整?”
贺游天直接给了他夫君一拳头,“你这破乌鸦嘴成天能不能想点好。”
“不是我不是不信任他,我这不是担心雁子么!”
“滚滚滚,你满脸就差写着“不信任”仨字了!”
“咳咳。”
一阵清咳在他们背后响起,二人如芒刺在背,整个人僵住一瞬,不约而同的转过身来看到了他们刚才讨论的对象,一脸黑雾的站在那里。
第一百八十八章知己宿敌
秦广漠心惊胆战的看着史桩用火上炙烤过的镊子从罐子里夹起一只约莫半个指甲大的蜘蛛小心翼翼放在掌心里观察,那蜘蛛肚如圆珠,足如细线,浓稠的粘液缓慢的从口器中分泌在掌心,秦广漠摸了摸自己的胃庆幸中午吃的饭已经消化完毕。
那蜘蛛吐出的粘液突然被蜘蛛的动作带起些许,在烛光下看不真切,秦广漠艰难的捂住胃,想不到这蜘蛛的粘液竟然还会翻滚冒烟?这有点超出他的接受范围,不想再看下去,悄悄往帐帘边上挨了挨,假装去看壁上的火光。
“秦统领,你怕?”
一道清澈的少年音骤然响在耳边,秦广漠下意识扭头一看正对上那只盘踞在掌心居然开始来回爬动的罪魁祸首,胃里登时一片翻江倒海势要把已经消化的食物能量再从四肢百骸里头抽离出来。
“没没没,本统领岂会怕这等小物!”
秦广漠拍拍胸/脯,结果把自己拍的三荤五素,差点两眼一翻晕厥在地。天知道他秦广漠面对百万敌军都不曾有一丝惧色,可唯独对这类爬虫真是避之又避,每每在卧室中见着一只,都得缩在贺游天身后,他的小将军只能翻着白眼取来弓箭将那些姑娘家都没几个害怕的爬虫一只只射穿。眼下贺游天出去替危岳雁配药,面前托着蜘蛛的史桩便如洪水猛兽,还是避无可避的那种。
史桩观察了秦广漠一会,嘴角牵起一个微不可查的角度,面上却是一派诚恳,“我身量不高,这蛛丝需细细观察才能下药,可否劳烦秦统领将壁上火把取下,替我照的明亮些。”
秦广漠听到这话几欲瘫倒,但看着史桩那张分明纯良无害却怎么看都觉得充满挑衅的脸,他深吸一口气,控制着微微颤抖的手从壁上取下火把视死如归的递了过去。
这一下方才看清,原来根本不是什么粘液翻滚,方才泛起光亮的是蜘蛛口器中新吐出来的蛛丝,细细密密织成六方的形状,烛光下晶莹透亮看上去格外渗人。秦广漠连忙闭了眼睛。
“秦统领,你的火把太高了。”
“秦统领,你这是想烤化蜘蛛,还是想烤化我?”
“秦统领……”
事/后秦广漠总算在贺游天的照顾下恢复了大半,堂堂七尺男儿可怜兮兮的蜷在被子里把自己团成一个球,贺游天温柔的拍着他的背安慰,“叫你别质疑人家嘛,被报复了吧……”
“他可是曲荃带出来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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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凌雪霁和凌秋泛配齐了药材铺陈在危岳雁营帐里的桌子上,史桩在检查银针,秦广漠为了避免再次遭受蹂/躏特意将贺游天拽在身边。
史桩准备好自己的工具,再一次用镊子取出那只半透明肚皮上带着一丁点水蓝的蜘蛛,只这一次却不是放在自己手心里而是放在了危岳雁发肿溃烂的伤口上,昨日稀释完毒素的蜘蛛在皮肉翻卷的伤口周围试探了一圈,探出口器毫不留情的咬了下去——
秦广漠重重吸了一口凉气,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贺游天跺了他一脚,“干什么呢你!”
秦广漠捂着手臂一脸痛苦,仿佛被蜘蛛蛰的人是他。
史桩这次倒没有管他,而是根据伤口处的变化飞快调配不同比例的药粉药材,待那蜘蛛终于脱力掉落在地,史桩也已经调好药糊在器皿里,用银质的小勺一点点挖了涂上危岳雁的伤口。随着危岳雁的脸色渐渐好转,秦广漠这才对这个少年郎生出敬意,弥罪司首席掌药使,名不虚传。
凌秋泛大喜过望,连忙抓住危岳雁的手,“多谢史大人,多谢史大人。”
“史桩,我嫂嫂她这个毒算清了吗?”凌雪霁也跑过来坐在危岳雁床沿看着史桩问。
史桩收拾好器皿靠近两步弯下腰,用镊子夹起已经通体红褐色的蜘蛛放到眼前观察,那蜘蛛吸饱了毒液八只腿蜷缩在一起死气沉沉与蜕下的蛛壳无异,他看了一会得出结论,“毒已入骨髓,现在只是将她表面上的清了,但是毒根还未完全拔除。”
听见这话,在场众人全部血冷了一半,危岳雁在凌秋泛的搀扶下艰难的直起身子,这次的毒素着实强横,她身上新旧伤口难以愈合元气大伤,将三年前蛰伏的余毒一同牵扯出来日以继夜折磨不休。
“敢问史大人,我还能活多久?”
“阿雁!”凌秋泛下意识想要将人搂在怀里却碍于对方伤势太重已经完全无法与人身体接触只得泪眼连连的看着面容憔悴的心上人,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史桩看了她们一眼,将死去的蜘蛛小心放置在一只瓷罐里密封好,又上前为危岳雁搭了脉搏,沉吟片刻像是确认了下自己的想法,微微点了点头,“危将军,危夫人莫急,这毒虽蛮横,可见着了我也要算它倒霉。”
凌秋泛和危岳雁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荒原上燃起的希望之火。
“恳请史大人告知解毒之法,”凌秋泛对着史桩就要跪倒下去,半路被凌雪霁扶住,“哎呀姐姐你快起来呀,史桩肯定会救将军哒,不然我们千里迢迢来做什么~是吧史桩。”
史桩浅笑了一下,“雪霁说笑了,在我个人意愿里,是并不愿意救危将军的。孽鬼食人一案,史桩永志不忘。”
此言一出,全场人剩下那一半血也凉了个透,秦广漠要冲出去却被史桩下一句话钉在了原地。
“是曲大人千叮万嘱,要我远赴南疆,从阎王手里救回那位守着大夏子民的赤胆忠良。”
床上的危岳雁浑身一震,凌乱发丝下的眸色闪烁不已。
帐中安静下来,只有史桩收拾工具的声音零零碎碎的传来,凌雪霁连忙打圆场,“哎呀你们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啊,危嫂嫂可以痊愈这不是很好的事情嘛!欸史桩,你昨天晚上说的那些什么琉璃串啊苍蟢公什么的,是不是就是用来给危嫂嫂治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