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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错花轿嫁对狼(98)

作者:狼山玉 时间:2019-05-20 10:30:11 标签:欢喜冤家 宫廷侯爵 阴差阳错

  思及此湛金挑眉看了看眼下不要太凄惨的将军,莫非这就是将军的苦肉计??就在她开始揣摩危岳雁真正意图的时候,快冻成冰尸的人终于开口,一团暖雾自她颤抖的喉咙里吐出。
  “湛金。”
  “属下在。”
  “我们……活到现在,为什么?”危岳雁说话已经不太利索,她除了颅内的血液飞速流转供热,自眉眼而下的半张脸几乎已经丧失知觉。
  湛金没她冻得那么厉害,说出的话也流利不少:“找出南疆弃军而逃的狗贼,为老爷少爷们复仇。”
  “多年探查一无……所获,可如果……只要你背弃……原则,在……朝堂上诬告曲荃,为驸马翻供……就能知道那狗贼……下落。你,如何选?”危岳雁的眼眶先前被雨水侵入刺的通红,她缓缓抬头看来,湛金只觉自己胸口猛挨一拳,也不知是话语间的内容太过不可思议,还是因为此时的危岳雁宛如嗜血的妖灵,美的触目惊心。
  “将军,难道昭仁公主……?”
  “……”危岳雁不语,缓缓点了点头。
  湛金一拳砸在手掌上,伞面积攒的雨水抖颤着四散滚落,这简直比送命题还送命题。她太了解自己的将军了,如果在天平的两端放着的是“生”和“义”,那危岳雁的答案毫无悬念。可如今“生”那头的砝码换成了“孝”,再与“义”对拼,无论选择哪一个,都会令危岳雁痛不欲生。
  她看着双目赤红,面目苍白的危岳雁,想来这个傻姑娘是选择了“义”。湛金突然想仰天大笑,这件事怕是说出去整个金陵的人都会当做笑话来听。利字当头大好权术,能为了给自己扫清路障而冤杀忠良的十二卫大将军,竟然学着古时先贤的做派,开始当起圣人来了。
  “湛金啊……”危岳雁声音里突然有了些哭腔,“你觉得呢?”
  湛金一开始还以为是听错了,直到危岳雁吞咽了一下接着说下面的话,她才知道,这个早已习惯生死杀伐,纵使金铁不能摧的姑娘,居然哭了。
  “你觉得……我是一个坏人吗?”危岳雁声音越来越低,低到她自己都快听不见,但是湛金听见了。
  “将军,只是选择了自己要走的路,怎么能说是坏人呢。”
  不是坏人,也不是什么好人罢了。
  湛金叹了口气,这些年来,危岳雁确实为了巩固自己的职权,做下许多见不得光的事。否则也不会有曲荃那么个死对头了,二人朝堂相识之际皆已高居庙堂手握重权,互相倾轧结下仇怨,自认都不是什么干净的货色,可是有些时候有些点,确实相似的紧。
  其实湛金也不知道,明明手上都不干净,为什么会在这件事情上这么较真呢?她跟着危岳雁,吴郡收到霍渊的报信也是知道的。那时候危岳雁得知的情况并不如后来那般枯井中发现的触目惊心,但本质上都是杀人不是么?宦海浮沉,经年不休的争斗,牺牲者的血液混入暗流渗进地底看不见的地方,又缘何为了一桩案件中,素未谋面过的死者,和自己的目标作对,甚至放弃自己的家族仇恨呢?
  大概,因为这份罪孽已经遮天蔽日,令人无法去忽视……
  大概,因为那些枉死者的血液太过干净,她们死的何其无辜……
  大概,因为那些死者当中,大多数都是怀胎六甲的母亲……
  “湛金,你觉得我这样做值得吗?”危岳雁又问,眼眶中的温热不停的滚落,和整张脸上冰凉的雨水混在一起,矛盾的像极了她此刻的心境。
  “值得的。”湛金给了她肯定的答复,“将军的心,不会让将军做不值得的事。只是——”
  “只是……什么?”危岳雁艰难的吞了口口水,她看着雨幕中紧闭的房门,不知那房门后的人是否早就苏醒,只是不想面对自己求解的目光,才迟迟不肯出声。
  湛金叹了口气,“世人眼里,将军永远都只是功高震主不可一世的枭雄。像今日这般牺牲,又有几人会知道?”
  危岳雁静默片刻,解脱般舒出一口长气,淡然的摇了摇头。
  谁能知道?
  谁也不用知道。
  大雨滂沱,院落里栽植的竹柏皆被雨水冲刷的簌簌作响,晦暗阴沉的天色下早已辨别不出它们原本青翠的样貌。危岳雁在湛金的搀扶下极缓慢的起身,可跪了半天的腿早就血液滞留酸麻难忍,还没等站起多少,膝盖就发了难整个人连着湛金一同摔回积水里,溅起一身水花。远远看去,只能捕捉到两顶白面的竹骨伞在雨地里无助的倾旋。
  她们为了能站起来折腾了多久,院落外拐角处的凌秋泛就看了多久。
  雨水漫天倾下,凌秋泛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两眼秋水在雨幕中看不真切,朦胧中仿佛蓄了几点晶莹,谁也不知道那究竟是是眼角泪痣渲染而出的假象,还是在隐蔽不可见的心底发酵出的心照不宣。
  ——————————————
  为了不让凌秋泛发现,危岳雁只得在湛金屋里沐浴,然后换上赶紧的衣服,拖着一头沾了水更加乌黑亮泽的头发拎着剑慢悠慢悠的晃荡到了自己屋门前,甫一抬手,门就应声而开。
  凌秋泛一身霜色深衣,外罩水蓝罗衫,一头半干的青丝随意在头顶挽着几个髻,也是沐浴完不久的样子。平日里的凌秋泛不论内屋外屋都是穿的严谨得体,危岳雁也是第一次见到凌秋泛穿的这么居家过,衬着凌秋泛透着薄红的面颊别有一番风流姿态。
  “将军淋雨淋的木了?怎的还不进来。”凌秋泛说完也不看她,径自进屋里去,危岳雁连忙收起目光把门带上,缓缓的跟着凌秋泛进了碧纱橱内。
  即将迎来初夏,枕席间已经铺上了玉簟,危岳雁的卧处在碧纱橱外,而凌秋泛的卧处在碧纱橱内,一般没有什么事危岳雁都是不会进入内屋的。虽然夫妻之间称不上冒犯,但是危岳雁怕惹来凌秋泛不悦故一直如此。所以等危岳雁跨入内屋,看到床幔间熟悉的挂饰时才猛然惊醒,但身体像是还残留着雨地里的麻软感,笨拙后退的样子显出些手足无措。
  “将军。”凌秋泛忙上前扶住她,摇摇头,“不妨留下来一起吃饭。”
  说话间,一股饭菜的香气传入危岳雁的鼻间,见她还有些怔忡,凌秋泛难得多言,“这些菜都是我做的。”说着把危岳雁摁在椅子上,亲手给她舀了碗参汤圆子羹,“最近雨水多,难免湿寒入体,多喝点姜对身体有益处的。”
  危岳雁接过凌秋泛递来的碗,看着那里面圆润洁白的圆子和其他色泽鲜艳的配食,心口没来由的一阵酸楚,顺着遍布四肢百骸的血管一下下发散至全身,一股温热涌上眼眶。
  “夫人……”危岳雁低头盯着圆子羹,迟迟没有去动勺子。
  “嗯?”凌秋泛怕她尴尬,故意避开她此刻失态的样子,自顾自去夹了点鱼肉,筷子经到半途拐了个弯落到危岳雁面前的碟子里。
  “如果……”危岳雁迟疑半晌,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几个字眼好不容易跳出嗓子眼,却又被她迟疑的堵在了门口:“没有什么。”她很艰难的对着碗挤出一个笑容,“我们吃饭吧,这还是第一次吃夫人做的菜呢。”
  凌秋泛看了她一眼,狭长的眸子泛着欲泣未泣的薄红,像是染上了一层天然的胭脂,不见昔日凌厉色,满满溢出的都是曾经小心翼翼生怕人觉的深情。
  危岳雁没有用勺子,就着碗喝了个精光,正搜刮着词汇想夸她夫人两句,一只长柄勺盛着几颗洁白玲珑的圆子递到了眼前,再往上是凌秋泛消去冰雪,横波温柔的眉眼。
  “我相信将军。”
  “不论将军做什么,都有将军的道理。”
  “自己的道路,只消对得起自己的心,无需征得任何人的理解。”
  “况且——”她将那些玲珑的圆子舀入泛着晶莹汤泽的碗中,白瓷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像一颗星子,耀亮在云收雨散之后的澄如明镜的夜晚苍穹。
  “就算世间无人能理解,我也愿意去理解。就算世间无人会知道,我也知道。”
  啪嗒一声,是水珠滴落汤羹内的声音。
  危岳雁终于忍不住,在自家夫人面前,落下泪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风雨满楼
  杭士诚忙撑开伞遮在史桩的头上,而后者则顶着一脸愧疚转过脸来,“等了这些时候还未出来,曲大人是不是不愿意见我?”
  “你多虑了,曲大人不是这样的人。”杭士诚宽慰他。
  “我不该在那种情况下把事情都说出来,曲大人一点准备都没有,现在又遭到国舅和驸马家族的施压……”少年的眉宇间愁色极浓,“我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帮她。”
  杭士诚不赞同的说:“说出来才好。虽然现在曲大人不好办,但这件事情已经在民间闹得沸沸扬扬,所有人都无法忽视最终的真相。民声无疑是无形的压力,对于曲大人而言,也并非不是好事。”
  正说话间,尚书府的管家撑着伞从敞开的大门里头出来,站在屋檐下收了伞,对着二人拱手作揖,“二位大人久等了,实在对不住,我家大人犹在病中今日不能见客,雨天路滑,二位大人请回吧。”
  “曲大人生病了?”史桩急起来,“她怎么了?要不要紧啊?”
  尚书府的管家没有说明病情,而是叹了口气,对着史桩说道:“掌药史大人无需自责,我家大人说了,这件事她早已做下决定,掌药史大人说与不说,无非早晚而已。我家大人还说,正是因为掌药使大人心直口快,趁着大局未定,对方毫无准备之时先发制人,她或许还不能打的对方措手不及。这些都是我家大人嘱托的原话,想要史大人放宽心哇。”
  杭士诚闻言拍了拍低着头还有些惴惴不安的史桩,“你看,一定是曲大人授意管家这么说的,这下总放心了吧。”
  雨越下越大,二人一伞并肩而去。
  史桩久眠转醒那日,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只是对于他们来说,一个是初逢君子,另一个早已守护多年。
  ————————————————
  曲荃病了。
  夏季雨水明显增多,几日不放晴,寒风凛冽宛如回到了秋凉转冬的季节,阴郁如曲荃的心境。亭廊上悬挂的纱帘被风卷的翻飞乱舞,几乎要吹上天去。雨水趁着时机透过纱帘缝隙飘入廊中,不多时便湿了春衫薄袖。曲荃坐在长廊的美人靠上,手里端着碗早已凉透的药汤,两眼望着外头的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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