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杀敌不及茶艺满级(135)
卓钺自然无法拒绝。
二人立于草坡之上,看不远处马队旁的人们奔走嬉闹。迎面的风虽凉,可吹来的尽是欢喜。
大王子眯眼看着那人群,嘴角微微含笑,半晌后道:“真是个好日子,对不对?”
卓钺不知他什么意思,缓缓应了声。
大王子的目光终于不再那般死寂无波,在这晴暖的艳阳天下,他似乎也被孩童和少女的嬉笑声所感染,声音话语中带上了些许朝气:“已经很久没有中原的货物拉到草原里来了。自开战以来,中原人都不大愿意与我们做生意了……纵使达日阿赤并不是挑起战争的那个部落。”
卓钺默默地望着远处:“在大多数中原人看来,这个草原人和那个草原人,都没多大区别。”
他们从小听的军歌中便说,“逐鞑虏,屠蛮夷”。后来长大后从了军,又听军命说要死守边关。似乎骑在马上的草原人,便都是蛮夷;居于边关以北的人们,也都是敌人。
大王子笑了下:“是这样。有时候想想也很好笑,我们与土馍忠争得头破血流,但在中原人看来我们不过是窝里斗罢了……但战争就是这么荒唐的东西,有时候甚至像小孩子扯架,真正在意的只有动手的两个人而已。”
这个比喻的确是很有意思。卓钺有点想笑,可又隐约觉得有些古怪——
乌日更达濑可是首屈一指的阴谋家和军事家,他用兵如神诡计多端,在这个男人看来,战争定不是什么小孩子之间的扯架,而是真正的艺术。
这个男人的危险性,就在于他知道战争是如何残酷,却又能享受这种残酷。
这种吃鸡不吐骨头的豺狼,为何会拥护一个像大王子这般的继承人?
想到此处,卓钺不禁垂下目光暗中打量起这位大王子来。可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个病弱无能的普通男人,在他的身上甚至连“野心”二字都看不出来,这点与他的另外两个兄弟比可谓是天差地别。
其实卓钺早有这般的困惑。达日阿赤王子嗣不丰的确是事实,但乌日更达濑可是他的亲兄弟,王位没有合适的孩子继承,不正好方便了他这个当弟弟的取而代之么?乌日更达濑有谋略又有野心,还正值壮年,为何放着大好的王位自己不坐,非要扶持一个病弱的侄子呢?
但大王子并未察觉到卓钺审视的目光,他犹自怡然地看着远处的车队,半晌后笑道:“啊,原来红绸拉回来了?那今日便可以开始裁被子了。”
“裁被子?”卓钺有些没反应过来,“那些绸子……是用来做被子的?”
谁家如此奢侈,把这等上好的绸缎盖在身上?
“是啊。你们中原人结婚,不都是要裁一床红色的新被子吗?”
卓钺怔住了。有风吹入他的耳廓,寂然回响,他的头颅似乎变为了光秃秃的空洞,任风吹而过左右回响。
他觉得自己似乎听懂了什么,可却只觉得茫然。
半晌后,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干巴巴地问道:“大王子,那这床被子是要给谁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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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吹云正咬着笔杆趴在地上写写画画,忽见卓钺大步闯入了自己帐内,顿时被吓了一跳。
“吓死我了你。”他拍了拍自己胸口,“跟个炮仗似的干嘛呢?”
卓钺一言不发,如狂风过境般将自己所有东西归置在一起,最后将宣花斧拎在手里掂了掂,挎在了背上。
娄吹云看呆了,忙起身问道:“干什么你?”
卓钺冷冷地道:“今晚夜幕落后,你同我一起走。应该会有四五人跟着咱们,但等咱们到了这片草场边境的时候他们察觉不对再想阻拦就已经来不及了,所以——”
“等一下,”娄吹云惊道,“你怎么忽然要走?郦长行怎么办?他要和你一起走吗?”
卓钺皱眉看着他道:“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不是,你这有点儿突然啊。”娄吹云茫然不解道,“又跟郦长行闹不开心了?但你这说走就走,他不得气疯了?”
“你若不随我走,事后郦长行发现之后肯定要拿你开刀。”卓钺仿佛没听到他的话,自顾自道,“你若做好了这个准备,就留在这儿吧。”
“别急啊,把话说清楚了。”娄吹云拦着他劝道,“你可想好了啊,你这一走我可不陪你回来了。现在万万不能冲动行事……”
“你想留在这儿。而且是为了呼兰木伦吧?”卓钺直截了当道。
娄吹云僵住了。
“我就说三点。第一,你们都是男人,都有家族;第二,他是草原王子,你是中原将领;第三,他不喜欢你。”卓钺一字一句道,“但我也懒得劝你,毕竟我不是你爹也不是你大哥,你自己做的决定,自己负责。”
娄吹云拦他的手垂了下来。少年圆溜溜的虎目看着他,半晌后,吐了口气自嘲般地笑了笑。
“真啰嗦。”他撇嘴,“你说的这些难道我不知道吗?”
他眨了眨眼睛,目光落在了散落四周的纸笔上。
“但我答应他了,要做出个能帮他御马的机械来。这是我已经应他的事,无论他喜不喜欢我,我都不能言而无信呐。”
两人对视着。
“想好了?”卓钺问。
“嗯。”娄吹云点了点头,“你若真想走的话,我掩护你。别担心我,以后我自有办法离开的。”
两人一直等到了晚间。当毛毡帐内陆续亮起灯火时,卓钺站起了身,拎起了自己的东西:“走吧。”
这里,他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可能有要娶别人这种情节!绝不可能有!这也是我的雷点放心吧~
不知不觉就100章啦,绝对是最后一章虐虐了嘻嘻,明天就说明白然后亲亲抱抱举高高三连~
第101章 进退难
他们平日里也经常在晚上外出,守着营帐的士兵们本不在意,但定睛一看卓钺提着包裹又背着长斧,甚至连他的那匹狼都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顿时惊觉不对,上前来便问他们要去哪里。
“我们出去撒狼啊。”娄吹云振振有词,“这么大的狼养在这儿,又不能吃牧民们的牛羊,又不能吃人,你是要活活饿死它吗?”
士兵狐疑地看了眼春弟,恰巧对上了春弟那双幽深如鬼火般的狼眸,顿时吓了个激灵。
娄吹云越演越像:“小哥,你新来的吧?看着面生?之前我们也经常这个点出去撒狼,也没人管过啊。”
几个守卫迟疑片刻,却还是道:“不行,三王子交代过,你们若出去一定要——”
卓钺从怀中掏出了块铁牌,在几人面前一亮:“这个你们认识吧。”
是骊姬给他的那块、他以为不会用到的铁牌。
守卫们一惊,迟疑道:“这、这是王的通行牌。”
他们纠结不定地相互对视了一眼,又嘀咕了几句后,有一人匆匆离开了,应该是去向郦长行通报了。剩余两人道:“若你们执意要出去,我们要跟着。”
卓钺平静地点了点头。这两日郦长行不在营地,似在附近的草场巡防,等这些人找到郦长行再汇报之后,他早已经离开达日阿赤了。
剩下跟着他们的两人,不足为惧。
他们骑马出了营地,随着卓钺一声长长的呼哨,春弟纵身一跃化作了一道灰影,转瞬消失在了草海之中。卓钺挥鞭打马,任越来越急的迎面风吹得他满面生疼。
他们的马程极快,不过一个时辰就远离了达日阿赤的营地。此时的草原上空无一人,唯余一轮皓月洒下银光万里,照着三四人匆匆的身影,在海般的草原上忽隐忽现。
随着离营地越远,身后跟着的两个士兵似愈发焦虑了起来,他们暗暗催马,从刚开始的远远跟着,到如今不过百米距离。
卓钺侧目看了娄吹云一眼,娄吹云冲他点了点头。
“保重啊。”少年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