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杀敌不及茶艺满级(79)
几个小兵慌忙站起,面面相觑间欲言又止。
卓钺抱肩,沉声道:“有话直说。”
其中一人结巴道:“就、就是有些人在嚼舌根罢了……方才校场回来,有人又在说军粮不足的事情,我们听不过就说了他们两句。可他们非说把总您守娄将军和王参将信任,所以他们偏心多给咱们分了军粮,所以咱们这一总的人都没饿过肚子。可怜天见的,明明他们吃什么咱们吃什么啊,凭什么那么污蔑我们……”
卓钺胸口中隐隐闷涩了起来。
唯有他知道,自己手下这一总的五百人所吃的,的确与其他众人不同。可倒不是因为娄长风王戎偏心,而是他一直悄悄将郸州购回的粮食添在了众人的伙食中。
他胸口有点堵得慌,沉默了半晌后道:“以后遇到这种争执,莫要多说知道么?”
几个小兵匆忙点头应下。
卓钺独自一人回到帐中,心神不宁地坐了会儿,忽又跳起来大步向中军的方向跑去。
中军的营地是被单独把守的。卓钺来过不少次,营口的守军也差不多都认识他,以往都能通行无阻,可这次一过去就被拦了下来。
“抱歉卓把总,”全副武装的守兵冲他笑笑,“今日中军营地禁严了,非本军士兵不得入内。您回吧。”
卓钺心头更是不安,勉强笑道:“什么事儿啊还禁严?”
“哟,这就不能跟您说了。”
卓钺沉默半晌,举目望向他身后的中军营帐。却见营帐整肃,往来士兵行动有序,面色平静,似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
可他心中,却还是忍不住的慌乱。
如一只独处于茂林中的野鹿,虽然周遭看似平静宁和,可它却感受到了狼群靠近的杀意。
他还欲再细看,守军侧一步挡住了他:“卓把总,今天真不是时候。”
卓钺最后尝试了一下:“或者您帮我喊一下娄将军?王戎参将也行。”
“卓把总,今日小弟真没法儿帮您了。别说是娄长风将军,您就算今日要找娄吹云小将军也是不成的,王参将也没空见您。咱们也是按军令行事,别让我难做了。”
话已说到这个份儿上,卓钺虽还是有不甘,却只能缓缓地往回走了。可还未行两步,迎面却碰上了符旺。
“卓钺,你怎么在——哎哟!”
卓钺一把扯着符旺的胳膊将他拽到了一边,低声道:“今日你去中军没有?中军有什么异常没?”
符旺被他捏得不住呲牙:“今儿不是禁严了么,我们这些文职的都被打发走了……你所谓的异常是什么意思?”
“异常的调动或者风声什么的,什么都行。”卓钺紧盯着他。
符旺想了想,还是摇头道:“真的什么都没有。你到底什么事儿这么紧张?”
卓钺沉默了一下,低声道:“我本是担心左右军要哗变,所以特地来找娄长风,但如今这么一看,中军似也有事情发生。”
“什——等一下!”符旺大惊失色,一把拽住他,“哗、哗变!好好的怎么会哗变?”
卓钺简单将军马之事与他说了,末了皱眉道:“左右军普通将士因军粮的问题积怨已久,现在又不在战时,时间长了很容易发生大问题。今日在校场之上,无论常参将怎么训斥,底下站着的人都根木头似的,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台上……而且从我听到的只言片语中,这些积怨已变为对主将和上级的仇视。”
符旺听得目瞪口呆。他虽一向机敏,却最是胆小,捏着卓钺胳膊的手一直在抖:“那、那那怎么办?可中军也、中军也不见你啊。这怎么办——你要不闯进去?”
“你都快抖成筛糠了,能不能有点儿骨气?”卓钺有些无语,抬下巴点了点中军营口的方向,“再说了,闯个屁啊,尤其是今天就更不可能了。”
“今、今天?”
卓钺看着不远处的守军,低声道:“往日营口守军,皆只着便服佩弯刀……可唯独今日,他们披上了链子甲,带上了头盔,还拿着枪。”
甲胄鲜明,刀枪林立。
看似平静的一切之下,暗流涌动,山雨欲来而风满楼。
符旺吓呆了,见卓钺抽身欲走忙拦住了他:“你你你、你去哪儿!你不能撂下这么一大通话,又跟没事儿人一样的走了啊。”
“你就是一个文职,我说这些跟你也没什么关系啊。”卓钺嗤笑一声,谐戏地拍了拍他,“回屋猫着吧啊,听到啥动静都别出来……大不了就是个碗大的疤么,投完胎后二十年兄弟再聚首。”
“——卓钺!”
作者有话要说: 很早很早的一章!
晚上可能还有一章哈~
第58章 夜惊魂
扔下符旺不管,卓钺独自回了营帐,边走边不住思索。
看这样子,中军今日明显是有机密行动的,但会是什么呢?娄父大病尚未痊愈,三军不可能有大动作。要说撤军转移也不可能,他们现在正和马甸营的扎干人僵持着呢,中军一走沧衡空虚扎干人肯定举兵来犯。
所以会是什么事呢?为什么连左右两军的将领们也被蒙在了鼓里?
和左右两军普通将士们消极的情绪,又有没有什么关联?
带着满腔心事,卓钺回到了左军三营之中。与中军整肃的气氛完全不同,左军依旧沉浸在一片死水般的呆滞木然之中。
一直到了日落山峦,整座沧衡城的军营也依旧安安静静地,和往日没什么不同。
仿佛所有的预感都不过是个错觉。
卓钺没与任何人说他的想法。若无其事地和张老黑等人吃过晚饭后,又揪着手下的士兵们操练了一通,直到夜色完全笼罩了山谷后,才嬉笑着与兄弟们道过晚安独自回帐。
回到帐内,卓钺按时钻入被子里不一会儿就呼声大作。
时间悄悄流逝,一簇簇篝火熄灭,营地中的喧嚣很快归于一片寂静。
又过不久,到了月至中天的时刻。可偏偏今夜黑云压城,遮住了那片银辉,让夜色愈发静默。
而此时帐中本在酣睡的卓钺,忽然准时睁开了眼睛。
他双目清明,似乎从来都没睡着一般,一个轱辘翻身而起飞速穿起了军甲。往帐口走了两步,又退回来将宣花斧背在了背上。
挑帘出帐,无月无星的夜晚果然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卓钺眯起眼睛,正欲举步向营口走去——
一道鬼幽幽的声音忽从背后冒了出来。
“卓哥。”
任是胆大如虎的卓钺,都被吓了个趔趄。回头一看,他终于从那黑水滩似的夜色里辨别出了个高挑修长的身影。
“你他妈的。”卓钺气得想扇他,“在这卡我呢是不是!故意吓唬我?”
郦长行走过来,定定看着他:“你要去做什么?”
“撒尿。”卓钺随口道。
“撒尿需要带宣花斧?”郦长行逼问,“你究竟要去做什么?”
这小子是不是缺奶喝?一天到晚就知道黏着他。
卓钺烦得不行道:“我一个把总要干什么,还需要向你汇报?郦队长,我现在命令你回屋睡觉!”
郦长行置若罔闻,向他逼近了一步,声线紧绷:“我看你一天了,你一直若有所思地坐在那儿,明显是有心事。我不放心才守在这里,要是我悄悄大意了一点儿,你是不是又要背着我,自己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卓钺愣了。
二人在浓黑的夜色中相对而立。这天色黑到他们相隔虽不过几步远,却依旧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可卓钺却还是能感受到那双含怒的翠色眼眸,正又恼又急地瞪着他。
其中,还隐隐有一丝委屈。
真像个没逮到猎物、就红着眼圈儿不乐意的小狼崽。
卓钺的心,忽然就软了下来。
他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郦长行的肩膀,果然肩头湿漉漉的全是露水:“……站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