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杀敌不及茶艺满级(75)
“你干什么去?”娄长风不可思议。
娄万里慢吞吞的声音飘来:“外面立规矩。”
“我他妈让你走了么……算了。”
娄长风暴躁地深吸了口气,扒拉了下头发,转身来盯着卓钺。
卓钺:“……要不,标下再把这绳给自己绑上?”
娄长风摆了摆手,忽然笑叹了声,竟也席地在卓钺身旁坐下:“都这样了,绑不绑还有什么意思?但你还是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卓钺迟疑了下,隐去刘富裕咒骂自己的细节,简单说了下二人的恩怨。
娄长风沉默听着,叹道:“我也懒得瞒你。如今军中粮草的确不足,揪其内因,也的确与卫所军粮私占有关。这些都不错……可你知道军中有多少是旧卫所军么?”
“……近八成?”
“不错。”娄长风颔首,“娄家军只有千人之多,虽然精锐却终究双手难敌四拳,若想要抵抗外敌靠的还是旧卫所军的大部队。而这么多人中,有多少人曾私吞过军粮?私占过军田?我不必去查,必然不在少数,若是都揪出来查处咱们这个仗也不用打了。”
卓钺沉默不语。
“我知道你嫉恶如仇。可有时候,对错是把双刃剑,也并没有那么黑白分明。军中有不少旧卫所军官,也有不少如你一般的普通将士,他们中间本就有不少的壁垒和恩怨。”娄长风徐徐地道,“可若想把一团乱草拧成一股麻绳,有些是非便必须要暂时放下。”
卓钺默然半晌:“……标下明白了。”
“如今是多事之秋。扎干大军就囤集在马甸营,你说如果他们听闻了咱们军粮不足的消息,会不会转头来反攻沧衡?我下令禁止传播谣言,也是为了战局考虑。而你作为军中长官,此时更应该放下私人恩怨,着眼大局。”
卓钺抿了抿唇。他方才便知道自己冲动了,可如今被娄长风这么一说,心里更是愧疚,低声道:“是标下考虑不周。”
“罢了,你又不是中军帅帐里的人,有些事情想不到也正常。”娄长风叹道,“如今风声鹤唳,众将士如履薄冰。只盼朝廷的粮草早日运到。”
“将军,容标下多问一句。”卓钺道,“郸州与我们近在咫尺,哪怕官仓中没什么东西了,当地富绅豪门也必有不少存粮。为何不请朝廷出面向百姓借粮,以解我们的燃眉之急?”
娄长风看了他一眼:“郸州巡抚是京城世家的人,与当地豪绅关系千丝万缕。我们要借粮,还是要递折子、走内阁,可到了内阁便很可能会被驳回。唉朝局关系错综复杂……有些劲儿未必能使到一块儿去。”
卓钺心中也不禁沉重了起来。他们在前方以血肉之躯保家卫国,与敌人拼命,后方之人却依旧忙着勾心斗角维护自己利益。想起来着实可恨,也实在可叹。
可他还是不死心,又问道:“若是老将军出面,可否——”
娄长风沉默了半晌,缓缓道:“老爹他……病了。”
病了?卓钺心中蓦然一惊,那个精神矍铄的老将军怎么会病了?
但转念又一想,毕竟是八旬老人了。如此战场奔波,就算是年轻人也不一定能扛得住,何况是娄父呢?
若是这个消息被扎干人得知……
卓钺蓦地打了个冷颤,抬头看向娄长风,也恰好捕捉到了他眼中的一丝寒芒。那审视而略带寒意的目光,直直地刮到了卓钺的眼睛深处。
卓钺瞬间明白——这是娄长风的信任,亦是对他的考验。
二人对视片刻,娄长风忽然嘴角一弯,露出抹促狭的笑:“对了,我还没来得及问,卓把总的痔疮好些了么?”
……关曦明那小子究竟告诉了多少人!
“大好了。”卓钺轻咳了声,“劳烦挂念。”
“痔疮没好,就好好休息吧。驻军这段日子休养生息,别再与旁人生事了。”娄长风起身笑道,“今日之事我信你也不是有意,一会儿去领三十个板子就算了,但下不为例。”
卓钺应了声。他抬头看着娄长风的侧影——这个与前世的娄长风还很不一样的侧影。
或许便是在这个时候,这个青年将军开始慢慢成长。在风雨飘摇四面围困的局势中、在老父的病重和幼弟的稚嫩中,他逆流而上、百折不回,逐渐成为北疆那座冷硬坚实的壁垒。
卓钺心中忽然有些说不出的复杂。
“娄将军……”他迟疑着开口。
“嗯?”娄长风回头,“怎么了?”
二人对望着。半晌,卓钺勉强笑了笑:“没什么,抱歉这次让你操心了。”
郸州的事,他还是有些说不出口。
娄长风没有疑心,笑着挥了挥手便扭头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还有一更!
早早把小郦这个渣渣送入火葬场。
第55章 摔碎骨
领了三十个板子后,卓钺拖着一身的伤回到了帐中,一进去便被八双瞪得斗大的眼睛盯住了。
“卓哥!”关曦明哀嚎了声扑上来,痛哭流涕道,“我错了,要不是我——”
小嘎捏紧了拳头怒道:“我早说过,感风寒就行了。小关哥非要用什么……痔疮。”
“感冒会有很多人来探望啊。痔疮的话,别人可能便不会多问了。”
卓钺抱肩冷冷地道:“是,当面不会再多问什么,全都在背地里说我闲话。”
关曦明哆嗦了下,害怕又歉然地撇了撇嘴。张老黑笑着道:“得了,说到底还是刘富裕那孙子欠得慌。既然你没被重罚,就别怪小关了。”
卓钺本来都想好了一千种教训关曦明的酷刑了,可刚才和娄长风聊了一通后他心中多了不少其他的事,现在也懒得计较了。
符旺站在一边,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像是幸灾乐祸:“不也是好事儿么,挨了三十板子,得了个痔疮,便顺顺利利把粮食给买回来了。事情进展得比我想的顺利多了。”
卓钺瞪了符旺一眼。他毫不怀疑,以这小子的聪明才智绝对能想出一百个比“痔疮”合适的借口,可符旺既不出面也不提醒,估计一直是蔫儿坏地等着看他笑话呢。
符旺视若不见,乐呵呵地道:“既然粮食足够了,也可以放下心了,以后各几日便让人去取一下,幸好现在营防不严出营也没那么难。但还是得小心别被发现,也别总派一个人去。”
卓钺有些不耐:“知道了。”
“我还是得提醒一句。”符旺又道,“我知道你是想尽力照顾手下的士兵。但一个人能做的毕竟有限,咱们就算现在口粮充足,你也别跟菩萨洒圣水似得广施好善。取回来的粮食也不易太多,不然定会招惹疑心。”
符旺这话听得他心中不舒服,但却没有毛病,他也只好答应。
“行了,别在这待着了。”卓钺心头无数件事盘绕,现在只想自己呆一会儿,“自己该做什么做什么去,操练也别拉下,咱们也不是一辈子不打仗了。”
几人应了,纷纷往外走去。
“等一下,”卓钺叫住了他们,“……郦长行呢?”
几人对视了一眼,关曦明挠了挠头:“我刚才好像看见他在校场,应该是在操练吧。”
这小子,明知道自己与人起了冲突、又挨了板子,连来看望一下的功夫都没有么。
还真拿自己当个闲来无事调情暧昧的玩物了?!
卓钺说不上心中是个什么滋味,有点懊恼又有点失落。可他不愿几个兄弟们察觉,更不愿自己面对,便没再多问。
果然一直到了晚上,郦长行都没有露面。期间小嘎还来给他送了一次饭,卓钺虽然如鲠在喉得难受,可也硬起了心肠没有去问郦长行的去处。吃过饭后,便借口身上板子的伤口疼,早早吹灯歇息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