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杀敌不及茶艺满级(164)
但他还是忍不住去想:如果发现张老黑通敌的是关曦明,这孩子会怎么做呢?
今生关曦明只察觉了张老黑在使用信鸟与草原人联络,并不知道信鸟所载的书信里具体写了什么,后来卓钺和郦长行等人便将后续的调查接手了过去。
但如果是前世呢?如果那时根本没有郦长行的存在,卓钺粗心大意得对兄弟们的近况也不上心,发现了异样的关曦明如果独自追查下去,应该能发现城内通敌的密谋。
倘若通敌的是其他人,关曦明肯定毫不犹豫就把他们扭送到娄长风面前了。
但通敌的人是张老黑和符旺。是他最信赖的兄长。
他会怎么做?
卓钺怔怔地看着关曦明,心中忽然升起几分恨意——对自己的恨意。
前世休战之后,自己每日里都在做什么?沉浸自己的情绪里,每天去城墙上喝闷酒,要不就是去城外跑马,什么都没有察觉。
那时候关曦明有没有试图寻求过他的帮助?
但却被混不在意的他忽视了?
直到那个赤血色的傍晚,少年眦目欲裂,看着事态急转直下滑入绝望的深渊,在风啸马嘶声中,他终于喊出那个早该说出的真相,可下一瞬便随烽火化为了灰烬。
这个看似怯懦的少年,其实一直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哥哥们。
却又因此而葬送了性命。
“卓哥,你怎么了?”关曦明伸手按在了卓钺的肩膀上,“你刚才问我那话是什么意思?”
卓钺出了口气,摇摇头:“没事。还是去找张老黑要紧。”
对,他现在必须整理思路。前世无论发生过什么事情,那都已经过去了,然而现在如果他再不能看清现实,他将会失去更多的东西。
关曦明点头:“卓哥,我们好像快到了。”
不知不觉间二人已经奔出了很远,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色,卓钺的浑身愈发紧绷。二人继续快马加鞭又行了一盏茶时间,终于登上了一个高地。举目远望,却见目光所及之处十里的地方有一地洼如盆,四周长草飞扬,在西落的的日色中草色似金,犹如神鸟之羽。
卓钺低声道:“就是这里。”
流沙窝!这个他毕生都忘不了的地方。
关曦明在他旁边手搭凉棚眺望,忽然惊叫道:“卓哥你看!是黑哥!”
卓钺定睛一看,果然见在地势凹陷处有一小簇人马。围在四周的明显是草原人,而中间有一壮汉被人按倒在地——赫然正是张老黑!
关曦明急得额头都冒了汗,当即便要冲下去,却被卓钺一把拉住:“别冲动。”
流沙窝这个地方是天然的设伏之所。中央地势低陷,可以用来围困敌兵,而四周的高处又有半人高的长草可以用来作掩护。只要将人逼入洼地,再占据高处来个瓮中捉鳖,就算是围也能把里面的人给围死。
当年卓钺就是吃了地形不熟的亏。被草原人用火铳逼入了坑内,损失惨重,最后想带手下士兵们奋力一搏却最终失败。
关曦明急道:“可是黑哥——”
卓钺冷静道:“他暂时还没有性命之忧。”
如今的张老黑早已被撤职,张宏又已经被查办,仅凭张老黑一人没办法带出火铳。草原人大费周章地把他引出来,肯定不可能只是想杀他那么简单。
想到此处,卓钺扭头对关曦明道:“把你的弓给我。”
两人出来得急,都只随身带了佩刀和弓箭。闻言,关曦明连忙摘下弓羽递给卓钺,卓钺搭箭上弓,随着一口缓缓吸入胸膛的气流,拉弓直至满月。
他的双臂如同铁铸,英俊的侧脸仿佛刀削,一动不动地透过寒芒般的箭头看着远处。湛黑的瞳孔过于冷静专注,透出的寒意比刀剑还要森冷几分。
关曦明看着他,连大气都不敢出。
卓钺的确是潜心凝神,箭头前寸许大的空间似乎帮他沉静了下来,整个人呼吸缓滞、血流变慢,被手中寒芒瞄准的人动作似乎也在放慢,风吹草动皆在他的洞察之中。
他看到,草原人持刀焦躁地来回踱步。
一人抓住张老黑的头发厉声喝问。
张老黑猛地甩头,狠狠啐了他一口。
那人勃然大怒,高高抬手似乎一掌便要扇下去——
卓钺瞳孔骤缩,勾着弓弦的手指骤然一松,一道流星飞火般的疾风气吞万里、自他手中奔驰而去!
“啊——”一声凄厉的吼叫响彻狂野。
张老黑猛地抬头,恰见一根冷箭如白虹贯日般自草原人高举的掌心上击穿而过。那箭射穿了手掌犹自余力未卸,带着一串喷洒的鲜血“嗖”地钉在了草垛上,箭尾狂怒般地左右摆动。
何等神力的一箭!
草原人捧着多了个血洞的手掌,大吼着“有伏兵”“警戒”,所有人立刻四散开来。
山坡上的卓钺射完一箭,立刻把关曦明按倒在地上,眯着眼睛透过草丛细细观察。果然不出他所料,此刻洼地周遭的长草里都骚乱了起来,那左右摆动的趋势根本不像是风吹。
他贴近关曦明低声道:“洼地中央有一十五人,但上面的长草里却埋伏了近千人。凭咱们两人肯定抵不过,现在我守在这儿观察情况,你立刻掉头回去迎郦长行他们。接到援兵后,让他们左右散开呈圆弧状包围此处。没有号令不得贸然前进,以远距离射杀为佳,明白了?”
关曦明知道形势危急,并没与卓钺争论谁留下来谁走的事。他用力点点头,起身悄无声息地快速里去了。
卓钺深吸口气,飞快纵身换了个位置,隐藏在土丘和草木之间伺机观察。流沙窝周围的草原人亦不确定周围埋伏了多少人,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呈防御状警惕地四下观察。
卓钺趴伏在地上,静心等待,片刻之后他便感到身下的土地微微震动了起来。
远处有马奔来,是援兵!
卓钺迅速起身,向自己的马匹奔去。刚刚翻身上马便见一队百人之骑策马而来,马蹄砸地隆隆之声犹如晴天滚雷!卓钺拨马迎上,果见为首二人正是小嘎和关曦明。
“卓哥!”小嘎奔近,扬手一掷,“你的斧!”
卓钺抬手接住宣花斧,熟练地挽了个花:“多谢!”
小嘎带来的援军约有三百余人,不算充裕,但仓促之间他能调动的人马也只有这么多了。卓钺沉声下令,众人四散开来呈半圆包裹之状,利箭如群蝗过境般席卷了正片长草坡!
埋伏在长草中的草原人惊声怒吼,纷纷跳起拨打飞箭。方才还一片平静的长草坡,此时仿若群鱼跃出水面,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卓钺张弓搭箭,面色冷凝如铁,一箭一个准,与身边众人缓缓收拢包围圈向洼地靠拢而去。
此时却听狼啸乍起,卓钺猛地回头,果见一道灰影如疾风般掠过地面,率先突破两军之间的空白地飞身而起咬向一个草原人的咽喉。
卓钺忍不住笑了,小嘎来到他身边道:“这狼看到我们整兵出城,估计感受到了什么,紧跟了上来,我就带上它了。”
回到榆林关的这段时间,卓钺担心春弟吓到城中百姓,就将它留在了城外,偶尔闲暇了会出城去看看它。这次事出仓促,却没想到春弟自己竟跟了上来 ,看来狼对危险真是有敏锐的嗅觉。
不过,他家另外一只狼崽呢?
恰巧小嘎开口道:“郦长行与我同时出城,但他往反方向走了。”
“啊?”卓钺摸不着头脑,“他去哪儿了?”
如此危机的情形,以郦长行的性子早该急吼吼地来找他了,怎么此时反而往反方向去了呢。
“不知道。”小嘎淡淡地道,“许是害怕危险躲起来了吧。”
卓钺嘴角抽搐了两下——这两人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对盘。
在战场上二人无暇多说,很快便再次分开。
包围圈近一步缩紧,两方很快短兵相接了起来,一时间喊杀金石相撞声响彻云霄。
卓钺的宣花斧舞得如同狂风卷云,迅速从人群中撕裂一道口子,直捣洼地中央,小嘎和关曦明紧随其后。却见洼地中央一队草原人挟着张老黑,正严阵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