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杀敌不及茶艺满级(84)
似不愿与郦长行目光接触,卓钺侧过脸,看着帐子的一角淡淡地道:“你的身份,呆在军中还是有点不太合适。如果你想,我可以把你送到应州靠近京城的地方,在那里你也不用担心草原人会找到你。我甚至可以托人,给你寻个谋生的活计——”
郦长行嘴唇颤抖,攥紧了被褥:“你说什么?”
“当初你非要留在军营,难道不就是担心草原人南下之后发现你逃奴的身份么?”卓钺反问他,“现在我已帮你解决了。有娄家军在,你也不用担心战火。这应该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吧。”
“什么两全其美!”郦长行低吼,一双眼睛像淬了火般,恶狠狠地盯着卓钺,“你竟要赶我走!在这么多事情以后——”
“这么多事情?”卓钺死死盯着他,“你以为你救了我几次,我和你亲了两下,咱俩就生生世世绑定在一起了?我和老黑他们,出生入死十几年,但临头了还是各走各的路!战场上,本就是各走各的路!你以为咱俩会有什么不同么?”
郦长行瞳孔巨震,削减的下巴线条紧绷着。若不是身受重伤,他恐怕早已一跃而起了。
“方才明明还好好的。”郦长行的瞳孔幽冥闪烁,里面也不知是汪洋还是火海,流淌着近乎疯狂的光,“刚才我们还并肩作战,你还吻了我。在千军万马之中,我们是最亲密的……可你现在又让我离开……你为什么总是这样,让我以为我已经得到了你,却又一把将我推开!”
“因为我看得清楚!”卓钺猛地起身,狠瞪着他低吼道,“我想得明白!”
似是胸口的郁结被点燃,卓钺的声音也微微颤抖了起来:“茫然么?老子这些日子也茫然得很。我他妈就想不明白,如果你喜欢我,为何不愿与我好好儿在一块?若你不喜欢我,为什么又拼了命的保护我?战场这种地方,能护得自己周全就不错了,我从没奢求哪个兄弟会帮我挡刀挡箭!可你凭什么?凭咱俩就是一夜春风的露水夫妻么?”
郦长行红着眼睛看着他,不语。
“你真的看错我了,我不是什么风流公子,我他妈就想找个贴己的人。一起唠唠嗑,冬天了暖被窝。”卓钺自嘲一笑,“我玩不起你们年轻孩子那忽近忽远的游戏。上一瞬还云淡风轻的,下一瞬又生死相许了。这大起大落的,我年纪大了,受不得。”
舒了口气后,卓钺抿了抿嘴唇,似在下定决心,低声道:“我让你走,是真心的。你不是军门之子,无牵无挂来去自由,和我们都不一样。如果没什么牵挂了,趁早离去,我也不想看你一次次再为了我拼命,落得浑身是伤了。”
郦长行恨道:“若我不愿走呢。”
卓钺摇摇头:“我想不出你不愿走的理由,除非是因为我……如果是因为我,你便把自己的自相矛盾解释清楚。为何不愿与我在一起,又为何拼命保护我,包括你的身世,所有事情都要讲清楚。不许有半分隐瞒。”
“之前我给过你一次机会,你没说。这是最后一次,若你还不想说,伤好后便走吧。”
卓钺的语气很沉重,但异常果断。他说的话就像他的宣花斧一样,陵劲淬砺,黑白分明,不带半点犹豫扭捏。
郦长行毫不怀疑,在自己醒来前他就一直坐在床头,反复思量。他必也是经过了很多痛苦的踌躇之后,才做出了这个决定。可只要此时话说出了口,便掷地有声,再无回转余地。
现在想来,卓钺的人不也是如此么?温柔又凌厉,宽容却果敢。身边的兄弟们犯下过错,他虽愤怒斥骂着,却又毫不犹豫地出手相帮。可虽然口硬心软,眼里却又容不得半分沙子,是非对错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没有任何人能够糊弄过他。
郦长行一生见过很多人,颠沛流离了这么久,以为再没有人能让他头痛烦恼了。
直到遇上了卓钺。
那些花言巧语和温柔诡计,仿佛绕山之雾。起初还能缠缠绵绵地围着山峦,可当山间的长风一吹,巍峨的山体还是以前的模样。
原来是这种心情……郦长行微微茫然地想到。
挫败不甘,却又无奈悲伤。心里又痛又酸,不安和害怕让他甚至想扑上去狠狠抱住这个人,让他发誓保证永远属于自己。
是什么时候,反而自己变成了哪个无法放手的人呢?
是何时,台上的演员成了戏中人呢?
不知过了多久,郦长行微微出了口气,略带自嘲地笑了起来。
“你想知道,为什么我一直拼了命的保护你么?”他回过头,幽幽地看着卓钺,“想知道,为什么我从第一眼就认定了你,一直坚定不移地跟随着你么?”
见他打算开口,卓钺不禁有些紧张地直起了身,捏紧了拳头。
“我不说,一方面是想咱们的关系简单一点,可反而是弄巧成拙了。”郦长行低声道,“另一方面,我是觉得说了你也不会信。不过转念一想……”
他顿了顿,翠色的双眸中缓缓露出几分幽凉的光。
“……既然卓哥你已重生一次了。恐怕什么诡秘奇闻,都不会觉得奇怪了吧。”
卓钺大惊之下浑身巨震,哑然无言。
作者有话要说: 卓哥:老子可是活过两次的人了,一般人玩儿不过我。
小郦:唔,好巧。
来啦!撂了颗大炸弹哈哈哈,终于下章能揭小郦的底儿啦!
第62章 坦而言
重生……重生?!
郦长行怎么会这么说,他为什么会知道!
卓钺近乎惊骇地盯着郦长行,仿佛在看一只精魅。
郦长行平静地看着他:“我没说错吧?”
卓钺瞪着赤红的眼睛,脑子里犹如翻江倒海:“你怎么会……为什么……”
“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是重生的。”郦长行淡淡地道,“其实那时我之所以出现在济阳镇,也是专程来找你的。”
卓钺僵硬地而迷茫地站在原地,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
当时初遇,郦长行是专程来找他的?怎么会……可当时在济阳镇,他是推开窗户恰巧看到街上的郦长行、又灵光乍现想出利用他混出城去的法子,这整个过程全都是他自己做的决定,和郦长行没有半分关系啊?
不对……虽说如此,当时郦长行被他捉来却没有半分惊慌之色,还十分尽心地帮他们演了一出瞒天过海的好戏。
若真是萍水相逢的异族少年,怎会如此乖乖听话?
“你怎么——会——知道!”卓钺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郦长行没吭声,反而轻轻哼起了一首歌。
卓钺满心烦乱,过了半晌才隐约觉得这歌熟悉,似乎以前在哪里听过。
竟是当日在郸州,郦长行给他唱过的草原牧歌。
他隐约记得这首歌叫《轮回》。
郦长行停下了哼唱:“还记得这首歌唱的是什么吗?”
怎么不记得。貌似是个草原神话,说的是一对草原恋人同年同月同日死后重生,开始共享一条命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难道——
卓钺脱口而出:“你他妈是在逗我么!”
这简直荒诞。
郦长行是在说,他们二人皆是重生,而因为死于同一天所以开始共享同一条命运了么?!
打死他也不能相信!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郦长行轻轻一笑,“你死于洪武二十九年的二月廿三对吗?那日我被同族人摁在地上,双膝跪地、脖颈低垂,一刀被砍掉了脑袋。”
“等一下——”卓钺抬起手,勉强道,“你是说因为咱们在同一天死,所以一起重生了?这简直是放屁,世界上一起死的人多了,为什么没有都一块儿重生?”
“准确讲,必须是半刻都不差,而且在同一片草场之上,才能一同重生。”郦长行缓缓道,“我的姆娘嫁入草原后身边有个伺候嬷嬷,很擅巫术。前世我与姆娘受族中迫害,难逃一死,便由她施法帮我逃避轮回、重新入世。可谁能想到,与我在同一片草场上同时死去的,还有一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