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杀敌不及茶艺满级(83)
“你为什么总要这样?”郦长行红着眼眶问,“就不能好好呆着么?为什么哪儿有危险你在哪儿?”
卓钺无言以对。可他看着那双美丽的瞳孔,忽然忍不住问道:“你是在乎我的对么?”
郦长行一怔,没有说话。
卓钺猛地捏住他的胳膊,声音中带上几分狠狠:“既然在乎我——既然在乎!为什么不与我好好在一起!”
他想不明白。若郦长行有意,为何对他若即若离;若郦长行无意,又何为拼了命的保护他。
郦长行颤抖着嘴唇,无声地凝望着他。
似被烽烟战火激得血流逆行,卓钺蓦然失声低吼道:“别装了!如果没那个意思就别装了!老子不需要你保护!何必作出一副假惺惺的样子,围着我转!”
郦长行面上闪过一丝痛色,他也猛地直起身吼道:“我在乎!我——”
一声巨响盖过了他的话。
二人脚下的城楼似被什么巨物猛地撞了一下,墙体巨震,所有人不约而同地踉跄了一下。两人同时抬头,却听有人惊恐大吼道:“扎干人——扎干人怎么会有八牛弩!”
八牛弩,形若战车,攻城拔垒用之。其上搭载的箭矢身似巨枪,以铁片为翎,亦称“一枪三剑箭”。八牛弩发射时需七人协力,射程有七百步,比射程百步的火铳还要厉害数倍!其威力之大,可直接碎石断木,前朝打仗时便曾有“三箭破城门”的例子。这玩意简直是攻城利器。
却没想到,一向不善攻城的扎干人,手中竟有此等神物。
卓钺俯身看去,果见城门上钉着一杆巨枪。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响声,城下的扎干兵齐齐调转八牛弩的准星,赫然瞄向了卓钺所在的城墙上方。
城门坚实,内为硬木外有铁铸,他们是见城门难以撼动便准备从城墙下手!
“闪避!”卓钺听到有人大吼,“极速闪避!”
一道爆裂之声,巨箭已向左城楼极速奔来。
直扑卓钺面门!
卓钺仓皇回身,手堪堪抓住郦长行的衣领,却又被他反手抱住。少年不知哪儿来的神力,搂住他的腰足跟发力蓦然前扑,与此同时身后山崩石裂的一声巨响。城墙角碎为残渣,四散迸飞,而一道悍然凶猛的冷风几乎贴着二人的身子刮了过去。
郦长行闷哼了一声。
因被郦长行护在身下,卓钺安然无事,可他反搂着郦长行腰的手却忽然感到皮肤一热,什么滚烫的液体喷洒在了手上。
“郦长行!”他怒吼一声,被烟尘飞灰呛得连连咳嗽,一把翻过郦长行的身子,顿时被一抹血红刺痛了眼睛。
巨箭贴着他们的身子飞过去的,那箭风和三道铁翎,生生旋下了郦长行半个胳膊的肉。
白花花的骨头刺在外面,郦长行的大臂外侧已经碎成肉渣,血如红雨般淋淋而下。
卓钺跪倒在地,整个人都在忍不住颤抖,双目赤红。他还记得郦长行的指甲劈掉是自己都无比心痛,此时看到郦长行为护自己整个胳膊缺了大半,连心脏都几乎停跳。
郦长行疼的面如白纸,冷汗瀑布般得流,可还没有晕过去,没有受伤的左手微颤着握住了卓钺的手指。
“没事……”他勉强露出一个惨白的微笑,“没事……”
卓钺的手覆在他的面上,不敢用半分力道,半晌一向冷硬如铁的双眸越来越红,半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水泽。
郦长行豆大的汗珠不停往下掉,竟还抽空低笑道:“卓哥……还说我、说我不至于……”
“你疯了,你疯了么!”那水泽还是没有落下来,半落不落地挂在眼眶边,如被雨淋湿的鸦羽,卓钺低吼道,“为什么要这么护着我!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么!就会待你有什么不同么?你究竟图个什么!”
郦长行怔怔看着他。也不知是思索,还是因疼痛,那双美丽的瞳孔略有些涣散。可他晶莹如翡翠的绿眸中,却深深映射着卓钺的倒影,似回望着湖边美人的春潭。
卓钺深吸口气。抬起郦长行的头紧紧往胸口按了一下,闭了闭眼睛。
他还没有忘记,此时战争尚没有结束。
可就在他抓起宣花斧,想叫个人将郦长行抬下城墙,却忽听远处一声雷霆万钧的巨响。
卓钺猛地抬头——这是火铳的声音,而且是从城下扎干军的后方传来的。
“是中军!”有人激动得大喊,“娄家军的军旗——是娄父将军!他没事!”
一口气自胸口中长长出来,卓钺“咣当”一声扔了宣花斧,低头抱住了郦长行的肩头。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回家太晚了来不及双更呜呜,今天早点来啦。下一章!就说明白啦~
收到了小可爱们的鼓励,超开心,感觉又能写个一百万年!没关系剧情流虽然痛苦,可写出来了真的很爽啊,我会踏踏实实地写完给大卓和小郦一个好结局!
爱每一个还在看文的小可爱!mua!
第61章 直问因
当时在丹吉城中听到卓钺重伤梦呓的时候,郦长行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都伤成那副模样了,为何还能不住地喃喃说话?
可真的到了这日,郦长行才发现原来真的控制不住。
清醒时伪装起的躯壳,在剧痛和脆弱中轰然崩塌。平日不敢回首的往事和回忆,跨过断壁残垣向他涌来,如苍茫之海将他淹没。
身下是往昔之海,头顶是现世之空。他在汪洋中浮沉,起伏无依。
隐约中他似看到了夜色的草原,在瞬间燃起冲天之火,战马驰骋、喊杀阵天,族人如待宰的羔羊四散奔逃。而他转过身,却见美丽的中原女子穿着宽大的黑袍迤逦而行,背影转瞬消失在了厚厚的毛毡帐帘之后。帘子落下时,一串似吟似唱的诡异歌声,飘入了他的耳朵。
他怔怔站在原地。左手火海,右手家园,在痛苦与无助中,看漫天的飞火与飘渺的吟唱彼此交融,将回忆的画面染成灰色。
他的泪已干了。又听到有声音贴着他的耳朵说:走吧。
可这一次我并不想再逃了。
可这一次并不是逃。那声音说。去时路即是归时路,时有去日,必有归期。
……时有去日,必有归期……
他忽然激灵了一下。
所有画面浸微浸消,疼痛尘嚣四起。他渐渐从梦境抽离,感受到了自己沉重的眼皮,随即缓缓睁开了眼睛。
屋内亮着,可能只点了一盏灯,可对于刚醒的人来说还是十分刺目。郦长行微喘着,沉重地眨了眨眼睛,艰难地侧过头去,看到了正坐在他床头的卓钺。
卓钺上身衣服松松披着,胸口露出了结实优美的肌肉,明晰流畅的锁骨线条连接着远山似的肩颈,极为好看。可此时,自右肩到左胸处却绑了厚厚的绷带,表面渗出了些血痕,似也受了不轻的伤。
他手里正轻轻把玩着一个东西。郦长行一看,竟是一直挂在自己胸口的鎏金翡翠链子。
卓钺转过头,恰巧对上了郦长行刚刚睁开的眼睛,挑了挑眉道:“醒了?”
“……扎干人——”
“被打跑了。你现在受伤了,别想那么多。”卓钺给他倒了杯水,“缓缓神儿吧。”
郦长行喝了口水,终于感觉浑身舒服了些。而在这过程中,卓钺一直托腮坐在旁边默默地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郦长行忍不住伸左手,轻轻贴上了卓钺的面颊,无声地抚摸着。
卓钺没有动,静静地回望着郦长行。他的眼睛并不妩媚,也称不上美丽,可浓黑明亮的瞳仁却如初雪后的千山,和冬日晴冷的远天,干净坦荡得不含半点杂质,让人忍不住想追随。
此时郦长行就凝视着那双沉黑的眼睛,轻声道:“你没事真好。”
卓钺没吭声,侧头避开了贴在面上的那只手,又将挂坠挂回到了郦长行的脖子上。
“我有个事与你商量一下。”他平静地说。
郦长行心里咯噔一下,怔怔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