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淑阳应了一声,“不过你哥确实应该跟我回去,反正你们兄妹都属于不听劝的,你也劝不了他。”
祁棠接过宴任切好的苹果,看着祁玫没说话。
祁玫弯了弯唇,笑意也很难揣测是发自内心,还是只是强撑。
“这种时候一个人呆着比较舒服。”
宴淑阳哼了一声,“小没良心。”
“你哥和我晚上去姑姑家休息。”宴任对祁玫说道,“不过就算病房里没人我们一样会让人看着你。”
祁棠看向宴任,宴任又给他拿了块苹果,没让他开口,“回去休息一下吧,在医院你睡不好,这样真的很辛苦。”
宴任单独对他说话的时候嗓音偏低,只用着一种商量的语气,表情也很平静。
祁棠清楚只要他拒绝宴任的提议,他们就会继续在这里守着祁玫,宴任没有单独回去休息的想法。
他的目光深邃而纯粹,似乎对祁棠的任何决策都不会感到不满,只是希望他真的能回去好好休息一个晚上。
如果是曾经的自己,是不是想都不想就会拒绝?
舌尖不自觉地颤了一下,像是某种难觅的松动和裂隙。祁棠看向祁玫,稍稍深呼吸了一次,无言颔首。
苹果切块的微酸甜意在咀嚼中从细胞里破裂迸溅,浅淡的果香在齿间变得湿润。
祁棠看到祁玫冲自己笑了笑,那笑意很有种松了口气的意思,还有她努力藏匿的愧疚和无力。
从医院出来之后宴淑阳才对祁棠道,“我秘书把大概情况跟我讲了一遍,我也大概跟你讲一遍。”
“小玫来U国之后的事?”
“对,她们在国内应该就认识吧?”宴淑阳扭头看了祁棠一眼,把羽绒服揣紧,“来我这里没两天就住到严卿华那里了,后来是因为知道严卿华回U国的情况才特别委屈的吧。”
2016年——祁棠稍稍理了一下时间,“严卿华要结婚了?”
“嗯,再过三个月还是四个月。”
宴任深深皱起眉头,“那她跟小玫……”
“我猜小玫不知道。”宴淑阳走到车边,等着助理替她打开门,“先上车。”
宴淑阳坐好后边揉太阳穴边道,“我也是刚知道的,知道的人不多,严卿华估计没和小玫说。”
祁棠深吸了口气,“那小玫是自己知道的?”
“那女的上门找的小玫。小玫在严卿华那里这件事严卿华保密做得特别好,而且好像就是怕小玫发现异样,所以严卿华大半时间都跟小玫呆在一起。”
车辆启程,速度和平稳都维持在相当舒适的程度,宴淑阳揉着太阳穴,习惯性地伸手去拿什么东西,摸空了才愣了一下。
“姑姑你头疼?”祁棠皱眉问道。
宴淑阳随意地一抬手,“老毛病了,没事。严卿华的未婚妻本来就知道她是那种人,一开始确实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且自己也是个名门闺秀,对跟严卿华这件事应该也不是特别满意。毕竟你也知道这种家庭结婚在配偶栏里的多数不过就是个大房……”
祁棠心里一沉,“她怀孕了?”
宴淑阳拧了瓶水喝,“嗯,算算时间应该是在严卿华回U国之后。”
车里忽然静了下来,好半天祁棠才后知后觉问道,“那小玫反应这么大不会……”
“放心,她心里有数。”宴淑阳很浅地笑了一下,基本也不算是个笑容,“检查的时候查过了,小玫没怀孕。”
祁棠刚刚加快的心跳又平复下来,宴淑阳继续道,“严卿华找不到小玫,来联系过我,看小玫那样子是要断了,所以我也没和小玫说。”
“嗯。”
祁玫这里应该是断干净了,此后换对象换得还挺勤快,但严卿华那里是什么意思真的很难讲清楚。
祁棠想到小玫满脸是泪地转过身,那些洗去的纹身疤痕像是磕伤的痕迹——在桃子还青涩的时候被碰伤,连熟透之后都无法掩饰、依然显眼的疼痛——
祁棠皱着眉叹了口气,顺着自己的记忆说道,“那等到养好伤就赶紧让她回国吧,之后会看住她。”
宴淑阳点点头,细长的手指仍然在太阳穴上一圈一圈地慢慢转着。
缓了一会祁棠才问道,“这几天都没来得及问,姑姑……”
宴淑阳嗤笑一声,“还没忘呢?”她的手轻轻盖在隆起的腹部上,对这种关怀意味十足的动作似乎也有点不适应,“别和我哥说,这孩子生下来也不是我的。”
宴任和祁棠都茫然地看着宴淑阳。
“我哥那脾气……”宴淑阳眯了眯眼睛,对宴任道,“你爸要知道了能骂死我,知道吗?”
宴任的表情震撼一样都快碎了,难以置信道,“……难道是前夫的?”
“当然不是。”宴淑阳立刻反驳他,“我们是真离婚了,离婚了还给他生个带宴家血的孩子传宗接代?是穆绍文的。”
祁棠悬起来的心又下去了,穆绍文当时跟着宴淑阳来参加他们简单的婚礼,算是跟了宴淑阳好几年鞍前马后的情人,但穆绍文和姑姑是什么时候有过孩子的?
“那穆绍文呢?”宴任问道。
“分了,前一段时间刚扫地出门。”宴淑阳百无聊赖道,“我发现现在年轻人是真不行,晓之以情动之以礼半天发现说不通我就开始跟我算分手费。”
祁棠根本说不出话,他这么多年真不知道姑姑和小玫有这么多秘密,甚至穆绍文他还难得觉得是能和姑姑走下去的人,因为太体贴又太尽心了——
“他要多少?”宴任的心情显然和祁棠如出一辙,语调都冷沉下来。
宴淑阳指了指肚子,“要这个。”
刚要开口的祁棠和震惊的宴任双双陷入沉默,半晌祁棠才问,“……这孩子是意外来的?”
“也不算。”宴淑阳想了想,“我不是跟穆宗豪掉过一个?他硬要等我养好身体才跟我考虑生孩子的事。”
祁棠干涩地咽了咽,“那姑姑你本来是要跟他确定下来的?”
宴淑阳的视线微微偏向窗外,细白的面上仿佛笼着淡淡的雪色,岁月妄图刻下痕迹,但偏偏她有大把的钱来保养。
下颌和脖颈的线条依然柔和,视线疏淡,在贵气里隐约还能辨别出怠惰和冷漠的无感意味。
“本来是吧。”宴淑阳说,“为什么让他滚就别问了,利益牵涉的问题讲起来复杂,跟去年的九龙项目有关——
你们姑姑我不是那种情爱小事就会把人家扫地出门的人,但只要让我怀疑这触及了宴氏的利益,或者有可能借我的手损害宴氏,天皇老子都得给我收拾干净立刻滚蛋。”
宴任看向祁棠,祁棠的神色微深,但两个人的疑虑几近无差。
“穆绍文会做那种事?”
宴淑阳收回目光看了他们俩一眼,“他说他不会,你们也觉得他不会?我不主张冒险,就当他会吧。”
到了宴淑阳宅邸也已经接近晚上,庭院里的雪被洒扫得非常干净,地面不留丝毫残余,只枝桠上覆着柔和的白。
宴淑阳快步被迎了进去,佣人又轻声细语地跟宴任和祁棠问好。
“房间收拾好了,跟着过去就行,等会下来吃饭,晚上早点休息,不放心就给我助理打电话,小玫没睡就让她接。”宴淑阳把外套递给佣人,穿着平底拖鞋率先上楼,“找我敲门就行,我有个简短的视频会议要开。”
客房收拾得干净整洁,一切都体贴而宜居,甚至连牙刷都是电动的,已经在充电座上充好了电。
宴任进了浴室,祁棠隐约能分辨出他淡淡带笑的嗓音,“要泡澡吗?水都放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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