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祈蓬头垢面,神态癫痴,瞪着段锐之,破口大骂:“你果然怀有不臣之心,竟然胆敢包庇这庸医!”
见段锐之坚持不肯杀章太医,他冲到段锐之面前,对其拳打脚踢。
这三日,渺渺日日守在门外,见状,生恐温祈小产,一把抱住了温祈,提醒道:“哥哥,仔细肚子。”
温祈用力挣脱了渺渺的束缚,冷笑道:“你莫不是亦认为陛下已驾崩了?”
渺渺望住了温祈:“哥哥,你清醒些,陛下确实已驾崩了。”
温祈抬指指着渺渺道:“你难不成被这段锐之,被这庸医收买了?遂与他们一同糊弄我?陛下方才还亲了我,陛下怎会驾崩?”
渺渺忧心忡忡地道:“我怎会被段将军与章太医收买?陛下当真已驾崩了。”
温祈巡睃着在场诸人,目色如刃,愤愤地道:“你们皆认为陛下已驾崩了,待陛下醒来,我定要让陛下治你们的罪!”
言罢,他回了房间去,从里头将门锁死了。
渺渺不及阻止,急得出了一身汗,连连拍着房门:“哥哥,哥哥,你勿要将自己锁在里头,你且想想你与陛下的骨肉,陛下虽已不在了,但你既心悦于陛下,便应当好好地产下你们的骨肉。”
房门瑟瑟,房门内的温祈却无动于衷。
一日后,夜深人静之时,丛霁与温祈所居的房间陡然烈火冲天,不知是何人放的火。
待烈火扑灭,其中的一人一鲛已成了焦尸,面目全非。
那鲛人紧紧地拥着今上,使得诸人根本无法将他们分开。
渺渺伤心得嚎啕大哭。
段锐之着人彻查走水的缘由。
由于这房间日夜有丛霁的近卫守着,并无可疑之人靠近,最终仅能归结于此乃温祈所为。
温祈带着尚未出世的双胎为丛霁殉情了。
丛霁并无子嗣,又未立后,段锐之只得书信于周太后,禀报此事。
七月二十九,段锐之得到周太后的懿旨,命他将丛霁的灵柩护送回京。
他以边疆尚未平定,周楚蠢蠢欲动,不敢稍离为由,改命副将将丛霁的灵柩护送回京。
七月三十,他独身一人,漏夜进了一农户家中。
农户将他引至一矮屋,他叩了叩门,得到应允后,方才推门而入。
矮屋内坐着一人一鲛,正是丛霁与温祈。
——丛霁一手谋划了这出戏,知晓内情者仅温祁,段锐之以及章太医。
丛霁事先命人在房间底下挖了密道,准备了两具尸身,一起火,他便与温祁一道从密道离开了。
一人一鲛正依偎于一处看话本,段锐之进来后,丛霁放下了话本,问道:“现下情况如何?”
段锐之启奏道:“将士们俱是唉声叹气,萎靡不振。周太后命我将陛下的灵柩护送回京,我改命副将去了。据闻周太后打算将我左迁,并从周氏中择一武将顶替我。”
丛霁颔首道:“朕知晓了,你且退下罢。”
段锐之应诺,恭敬地退下了。
“陛下大费周章地演了这出戏,而今瞧来周太后已入戏了,不知六殿下是如何想的。”温祈与丛霰乃是同窗,他还参加了不少次由丛霰举行的诗会,平心而论,丛霰的一言一行皆挑不出错处。
“过几日,我们便能知晓阿霰是何想法了。”丛霁亲了亲温祈的唇瓣,“梓童,更深露重,我们该歇下了。”
温祁被丛霁牵着上了床榻,枕于丛霁肩窝,正色道:“陛下可是寻到甚么蛛丝马迹了?才特意演这出戏?”
丛霁答道:“朕目前只知雪鹃腹中的孩子十之八/九乃是阿霰的孩子。”
温祁愕然,猜测道:“雪鹃之所以对公主下药,企图利用公主谋杀陛下,乃是出于六殿下的授意?而六殿下一开始便是为了方便控制雪鹃,才与雪鹃有了皮肉之事?”
“他们可能仅是露水姻缘,别无其他。”丛霁对丛霰有些兄弟之情,虽对丛霰怀疑重重,仍是希望是自己冤枉了丛霰。
可惜,八月初十,丛霁得知了丛霰称帝的消息,他并不意外,却难掩失望,屏退报信之人后,继续饮着太平猴魁。
他当初之所以御驾亲征,缘由之一乃是为了提振军心,击溃周楚;缘由之二便是想试一试丛霰可有反心。
坐于丛霁对面的温祈却是眉间尽蹙:“六殿下素来一副不喜争权夺利的模样,未料想……”
丛霁伸手将温祈一提,让温祈坐于他怀中,继而亲吻着温祈的眉间道:“阿霰乃是周太后之子,周太后一支野心勃勃,在周太后长期的熏染下,阿霰难免起异心。朕一直提防着他,但他从不行差踏错,教朕以为自己是否太过多疑了,而今朕已‘驾崩’,他再无顾忌,自是露出了真面目,又或者阿霰实乃身不由己,为周太后所胁迫?”
“陛下的灵柩估计尚未抵京,这时候称帝未免太急罢。”温祁环着丛霁的后颈,仰起首来,向丛霁索吻。
丛霁一面与温祁唇齿相交,一面抚摸着温祁的肚子。
这肚子又大了一圈,温祁亦胖了些,显得珠圆玉润。
一吻罢,丛霁轻抚着温祁的背脊道:“阿霰,周太后,或者周家早已迫不及待了,才会这般急。”
温祁双目含水,面若桃花,少时,关切道:“陛下可将公主安排妥当了”?
“阿霰乃是聪明人,他定然明白伤害露珠儿全无好处。”以防万一,丛霁出宫前,将露珠儿托付于秦啸了,秦啸自会护露珠儿周全。
露珠儿尚未好透,不知自己的死讯是否会影响露珠儿的病情?
丛霁满心歉疚,可他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身中奇毒一事,露珠儿险被刺杀一案,母后之死,方韵之死,雪鹃之死,这一桩桩一件件迟迟无法水落石出,教他安心不能。
阿霰既已称帝,恐怕与这些案子脱不了干系。
第94章
八月初七,丛霰登基前一日,他不知几度试了新裁的衮服以及新制的冕旒,方才将其换下,珍惜地抚摸着。
周太后突然造访,到了丛霰面前,春风满面地道:“明日,我儿终于要继承大统了,我儿虽被那可恶的丛霁平白占了九年皇位,幸而那丛霁死得不算太晚。”
丛霰放下衮服以及冕旒,蹙眉道:“皇兄总归待我不薄,母后勿要这般说皇兄。”
“我儿太过心慈手软了些,须得改改这性子。”周太后仅丛霰一子,到底不忍苛责。
“儿臣记下了。”丛霰压低声音问周太后,“母后,玉玺可寻到了?”
周太后摇首道:“许是那丛霁藏起来了,或是带走了。”
丛霰深觉苦恼:“没了玉玺,实在麻烦。”
“丛霁本无子嗣,他一死,便是断子绝孙,我儿继位乃是名正言顺之事,少了那玉玺又如何?”周太后满不在乎地道,“再寻块珍稀些的玉料,重新刻一方玉玺便是了,我儿毋庸忧心。”
丛霰眉眼含愁:“此番登基是否太过急促了?就算是名正言顺,亦显得好似偷国窃权。”
周太后安慰道:“本就是名正言顺,何来偷国窃权?纵有些闲言碎语,时日一长便过去了,霰儿,你将是一国之君,你若是心中不快,将那些嚼舌根之人杀了便是。”
“但皇兄尸骨未寒……”丛霰尚未言罢,已被周太后打断了:“你那皇兄的尸身不是已被烧作焦尸了么?何来尸骨未寒?”
周太后幸灾乐祸地道:“说来有趣,你皇兄宠幸的那鲛人分明是雄鲛,不知怎地居然怀上了身孕,你皇兄昏了头,于大庭广众之下,向那鲛人求爱,据闻还要将那鲛人封作皇后,幸好那鲛人为你皇兄殉情了,否则,他肚子里的孩子若是生下来,显是祸害,教本宫头疼,不过半人半鲛的怪物估计不会得到朝臣们的认可。”
丛霰叹息着道:“可惜了已成形的双胎。”
周太后怒道:“有何可惜的?你莫不是想要奶娃子同你争皇位?”
“儿臣知错了,母后喜怒。”丛霰适才失言了,所幸周太后并未有所觉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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