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听见自己吐出了怪异的声响。
再接着,眼帘上丛霁的唇瓣撤走了,丛霁的吐息亦远离了。
他睁开双目,望向丛霁,一时间,又红了双目。
“对不住。”丛霁揉了揉温祈的发丝,“朕不欺负你了,你莫要哭。”
我适才被这暴君欺负了么?
温祈迷惑不解地凝望着丛霁,即刻被丛霁送入了池中。
他一手扯着丛霁的衣袂,一手写道:陛下要去上早朝了么?
不知为何,他初见穿着朝服的丛霁之时,觉得朝服上所绣的五爪金龙直如凶兽,狰狞至极,似能抓破他的喉咙,教他毙命,现下他却觉得这五爪金龙分明是瑞兽,威武庄严,令恶人心生恐惧,令善人心生敬畏。
丛霁颔首道:“时辰不早,朕须得去上朝了。”
温祈松开掌中的一截衣袂,央求道:待陛下下了朝,再来见我可好?
自己适才亲了温祈,却原来这温祈并未闹脾气。
丛霁含笑道:“好罢。”
温祈不知自己为何要这般言语,他只知自己欲要尽快再见到丛霁。
得到丛霁的应允后,他欢喜地摆了摆鲛尾,并用自己的额头蹭了蹭丛霁的手背。
丛霁又是一怔:“你怎地这般爱撒娇了?”
爱撒娇?自己是在撒娇么?向丛霁撒娇?
温祈陷入了沉思,待丛霁离开后,仗着左右听不懂鲛语,反驳道:“我才不爱撒娇,更不爱向你这个暴君撒娇,我不过是为了活命,在努力地讨好你罢了。”
但他的身体却因为丛霁不久前的应允而轻快地游曳着。
五日后,那戚永善被押解进京,送入了宫中。
第24章
戚永善年过七十,垂垂老矣。
八日前,他正与新纳的小妾调情,竟是被人破门而入。
他伸手一扯锦被,遮住了身体,气得直欲破口大骂,却未想,一抬首,赫然是两名官差。
他哪里敢同官差置气,只能拱了手,好言好语地道:“差爷找草民有何要务?”
然而,这两名官差却无一人理睬于他,其中一人更是一把将他从锦被当中提了出来。
霎时间,他一身油腻、下垂的横肉与丑陋、耷拉的脏物暴露无遗。
他吃了一惊,示意小妾取些银两来。
小妾躲于锦被中,正要穿衣裳,被他骂道:“还不快去。”
小妾又委屈又羞耻,慌忙披上一件外衫,去取了十两纹银来。
戚永善将十两纹银奉于官差,两名官差收下了,他正以为对方满意了,却不料被上了枷锁。
他急声对小妾道:“你这贱婢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用区区十两纹银敷衍差爷!”
小妾被这般一吓,双足一软,跌倒于地,好容易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地抱来一只木匣子,递予戚永善。
戚永善一见这木匣子,心脏抽疼,暗骂道:为非作歹的走狗,老夫若是再年轻几载,定要将尔等打个半死!
由于枷锁之故,戚永善费了一番功夫,才将木匣子打开。
里头盛满了金元宝、金叶子、银元宝以及鲛珠。
他舔着脸道:“差爷莫要推辞,这些便算草民孝敬差爷的。”
两名官差大喜,正巧县衙被洪水冲垮大半,这回有足够的银两好生修葺了。
其中一名官差接下木匣子,将木匣子阖上后,笑着道:“盛情难却,我等这便收下了,我等替县太爷谢过戚大官人。”
“这是草民应当做的。”戚永善瞧了眼枷锁,“劳烦差爷为草民解开罢。”
“这可使不得。”年长些的官差道,“戚大官人须得随我等走一趟。”
言罢,他朝小妾使了个眼色:“还不赶紧为你家老爷将衣裳穿上,以免丢人现眼。”
小妾快手为戚永善将衣裳穿上后,戚永善便被带走了。
戚永善哀求道:“差爷看在那一木匣子值钱物件的份上,可否告知草民,草民犯了何事?”
两名官差俱是一问三不知。
戚永善被提到了县衙,县太爷见得他,喜不自胜,书信一封,差人送往州府。
他又问县太爷:“大人,草民犯了何事?”
县太爷正数着木匣子里的金银,正色道:“这一木匣子乃是你心系县衙,心系百姓,捐于本官,用于修葺县衙之款项,可不是本大人贪污了你的。”
然后,他亦未作答,而是对官差道:“且将他送到州府去罢。”
戚永善又被送到了州府,知州见过他后,将他送到了京城。
他这一路上浑浑噩噩的,年老体迈,体力不支,却被催着赶路,几乎没了大半条命。
进得宫中,他依然不知自己究竟犯了何事,不住地在心里骂着皇帝小儿。
一见得穿着朝服的皇帝小儿,他却连一个字都不敢骂了。
这皇帝小儿气势过盛,着实吓人,仿若能将他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丛霁堪堪下朝,见得这戚永善,思及这戚永善曾将温祈关于笼中,逼其于集市产珠,煞气猛然袭上心头,若非“十步”不在左右,他定然已教这戚永善见血了。
戚永善立即跪下身去,恭敬地叩首道:“草民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丛霁懒得理会戚永善,对侍卫下令道:“将其押至丹泉殿。”
他本想去思政殿,批阅奏折,实在放心不下,索性一道去了丹泉殿。
喻正阳正在讲解《诗经·风·周南·关雎》,见丛霁以及俩侍卫、一囚犯一并进来,知晓自己不便留于此处,遂恭声道:“陛下,我今日尚有旁的事要处理,须得告退了。”
丛霁颔首道:“太傅这便去忙罢。”
温祈听得动静,似有所觉,顿生紧张,直到喻正阳出了丹泉殿后,他才姗姗回过首去。
这戚永善较他梦中那戚永善老迈了许多,细细想来,原身被迫产珠已是五、六十年前之事了。
不过这戚永善的样貌并无翻天覆地的变化,且戚永善的样貌刻在了他的骨血里,只一眼,他便认出了戚永善。
纵然他不曾遭受过戚永善的虐待,一见得戚永善,仇恨、怨恨、恐惧等等负面情绪却齐齐在他体内乱窜,进而冲上了脑髓。
他的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了起来,一身的肌肤更是紧绷得直要爆裂了。
他肌肤上的伤痕早已痊愈了,光洁如新,但被鞭打的痛楚却似附骨之疽,难以消除。
他抿紧了唇瓣,瞪着戚永善,脑中不断地回放着戚永善虐待原身的情形。
他分明告诉过丛霁自己并未想过要杀戚永善,可他现下却想反悔了。
杀!杀!杀!
他必须杀了戚永善!将戚永善千刀万剐方能解恨!
但在此之前,他必须从戚永善口中问出妹妹的下落。
眼见温祈的心口剧烈起伏着,整副身体颤栗不止,丛霁慌忙将温祈拥入了怀中。
丛霁……
温祈汲取着丛霁的气息,稍稍冷静了些。
须臾,他却是自丛霁怀中挣了出来,央求道:陛下,你能否暂时离开此处?
丛霁早知温祈对戚永善别有所图,可温祈此举却教他心生不悦。
视线一触及温祈一笔一划皆微颤的指尖,他的不悦竟然无端地消失殆尽了。
罢了,温祈总归是自己的所有物,纵容些又何妨?
他命侍卫将戚永善的双手、双足绑紧,以防伤着温祈,后又叮嘱道:“你如若应付不了,需要帮手,高声一呼便是,仔细自身安危。”
言罢,他出了丹泉殿,丹泉殿的内侍与侍卫亦紧随其后。
温祈望了眼丛霁的背影,转而用目光剜着戚永善。
戚永善毕生仅见过两尾鲛人,因而多年过去,他仍然识得眼前这鲛人,他亦听闻过皇帝小儿遍寻鲛人,可他还听闻过皇帝小儿之所以遍寻鲛人,乃是因为鲛肉有长生不老之功效,为何这鲛人非但好端端的,尚有命在,瞧来似乎圣眷正隆?
皇帝小儿这口味倒是别致,想来是贪图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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