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不在意,照常上课,照常去图书馆做小组作业。
虽然面上不显分毫,林退内心却十分焦虑烦躁,那种感觉就像饿着肚子在热带丛林穿梭,衣服被汗液浸透,黏糊糊贴在身上,又热又累,但又不得不继续前行。
他在等一个消息。
等一个裁决的结果。
下午三点林退等到了校长办公室打来的电话,助理给了他一个地址跟时间,最后叮嘱他准时到。
林退急促跳了一天的心脏终于回归平日的律动,柏原肯跟他见面就算成功了一半。
另一半估计要看林退道歉的态度。
挨了打还要给施暴者道歉,林退低头看着自己手掌蹭破皮的地方,露出一个讥诮的笑容。
林退回宿舍简单冲了个澡,他裹着浴巾站在衣柜挑了一套运动装。
如果不是柏原约在俱乐部,林退想穿正式的三件套,西装硬朗的廓形会让他显得有气势。
说实话即便校长在场,只要想到跟柏原见面,林退就满心抗拒。
校长助理给林退发了出入的许可码,林退开着自己的车扫完码顺利离开了学校。
他并不喜欢开车,平时都是家里的司机来接来送,不过还是在学校的地下车库放了一辆车以备不时之需。
反正放车库不用他操心,学校会定期护理这些车,只要每年多交一笔护理费。
一个小时后,林退驱车到了一家高档俱乐部,跟前台报出佩德罗的姓氏。
女接待做了一个手势,“请您跟我来。”
林退点点头,跟她乘坐一部直达电梯,到了顶楼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到最里面一间包厢。
女接待打开一扇黑金大门,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佩德罗先生就在里面。”
林退正要道谢,随着厚实的雕花门打开,里面的声音传出来——
“几点了,那小子怎么还没到,该不会不敢来吧?”
“约的是六点,现在还没到时间。”
林退认出帕斯卡声音的那瞬,身体变得僵直无比。
不等他做出反应,开门声惊动了里面的人。
帕斯卡探身看到门口的林退,露出一个古怪而得意的笑容,他阴阳怪气地‘呦’了一声。
林退强迫自己冷静,他告诉自己——
只要还在伯克尔顿读书就会遇上柏原,只要林家做生意也必定绕不开江和集团。所以逃避没用,他必须正面解决这件事。
林退对女接待说了一句谢谢,然后迈动脚步,一步一步走进了这扇门。
帕斯卡嘴角挂着不怀好意思的笑容,他上前将房门关上。
铰链闭合时发出咔嚓声。
林退的神经随着这道细微的声响绷紧,心脏高高悬起。
帕斯卡看着林退,“我该说你是天真,还是蠢呢?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伯克尔顿最大的股东是江和集团。”
他轻嗤一声,言辞间透露着满满的不屑,“校长不过就是高级打工仔,你还想他管我们?”
林退当然知道,他只是没想到柏原会这么不给对方面子。
帕斯卡留着一头半长的金发,发丛里挑染了几缕银色,那缕银发像条鱼尾从林退眼前滑过。
他跃过林退,从吧台拿了一瓶威士忌,倒了满满一杯酒,然后将酒杯塞给林退。
“这样吧,你把这瓶喝光了,昨天的事就算了了。”帕斯卡笑嘻嘻看着林退,“现在就看你有没有这个道歉的诚意?”
林退伫立在原地,这种毫不掩饰的羞辱让他握紧拳头。
见林退不说话,帕斯卡不耐烦地扬起眉,“到底喝不喝?”
林退的手松了握,握了松,几秒钟后他抬头面无表情地问,“喝了这瓶酒这事就过了?”
帕斯卡重新笑起来,“当然,我一向说话算话。”
林退不再说话,仰头正要喝酒,一颗高速运转的球突然破空而来,撞碎了他手里的酒杯,那球余势未消狠狠砸中他的肩膀。
林退恍惚间好像听见骨裂的声音,又好像是他臆想出来的幻觉。
被高尔夫球砸中的右肩痛得不行,甚至连抬臂都做不到,林退痛苦地弯下腰,眼睛下意识寻找罪魁祸首。
柏原佩德罗站在室内模拟的全息高尔夫球场,手里拿着一根高尔夫球杆,银灰色休闲服衬出匀称挺拔的身形。
他冷冷看着林退,眼瞳深处是兽性的残忍冷酷。
林退面色苍白,额角沁出冷汗,他捂着肩和这个神经病对视。
第3章
帕斯卡离林退很近,柏原这一杆不可避免的波及到他,酒杯炸裂迸溅的碎片在他脸上划出两道血痕。
帕斯卡的喉咙无声滚了一下,诧异地看向柏原。
他原本以为今天叫林退出来,单纯是为了戏弄林退,但看柏原这样估计不是一瓶酒能善了的。
帕斯卡给另外两个人使了个眼色,三人坐到吧台不再插手,纯看戏。
柏原收回目光,抬手朝林退的方向又挥了一杆。
高尔夫球险险擦过林退的脸颊,撩起他耳边的几缕黑发,撞到身后的墙壁又反弹回来,砸中了林退的后颈。
林退吃痛地闷哼了一声。
这一球带有很强的侮辱性。
柏原撑着球杆,目光钉在林退身上,口气带着一贯的倨傲,“你没把那个杂种带过来。”
林退压制着怒火,生硬道:“我今天是来道歉的,希望你能接受。如果你气还没消,可以再来两杆。”
他可以喝光一瓶威士忌的酒,也可以当个球洞让柏原把高尔夫球砸到他身上,但他不能出卖沈莫归。
一旦柏原跟沈莫归的关系缓和,到时候林退这个背叛者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柏原修长的手指扣着自己的后颈,听到林退的话,他停下活动脖颈的动作,挑高眉瞥向林退。
“我不喜欢别人跟我讨价还价,既然你不愿意带沈莫归来,那就算了。”
柏原口中的算了,当然不是指这件事就这么算了,相反他的矛头从沈莫归转向林退。
林退得罪柏原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伯克尔顿的每个角落。
现在校内网最火的一个帖子就是开扒林退,楼已经盖到上千层,里面充斥着真假难辨的小道消息。
林退的舍友劳埃德,在当天晚上提交了换宿舍申请,第二天一早就搬走了。
林退从医务楼回来,推门看见的就是空掉一半的宿舍。
柏原那一球将他胳膊砸的半拉脱,肩膀绑着固定带,昨晚林退被迫在医务楼待了一宿。
他厌恶医院,厌恶消毒水的味道,更厌恶盖起这栋楼的江和集团以及柏原。
一整个晚上林退都是在厌恶跟忐忑中度过,他很怕听到手机铃响,怕他父亲知道这件事打电话质问。
但手机一直没响,林退说不清楚是松一口气,还是失落。
他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将滚烫的液体一口一口咽下。
胃里暖和一点了,林退才起身回房间换衣服上课。
因为柏原,林退一下子成了伯克尔顿的‘名人’,不管走到哪儿都会受到瞩目。
但大家只是远远观看,没一个人会上前跟林退搭话,就算在阶梯教室上课,林退周围也会空一片。
面对或好奇、或探究、或同情的目光,林退的神色始终平静,丝毫看不出被排挤的苦闷跟无助。
现在他只有一只手能用,为了不让自己显得狼狈,林退几乎偏执的注重着自己的仪态行止。
学校食堂是自助形式,林退刚挑好食物,转身撞上一个高大结实的男生。
撞上那刻,对方抬手打翻了林退的餐盘。
汤汁浇在林退干净的衬衫,印出一片很难洗掉的油渍。
那人笑嘻嘻道歉,“不好意思,手滑。”
今天林退已经不知道第几次遇见这种‘手滑’的事故,这是他换的第三身衣服。
周围的嬉笑声刺入林退耳膜,他抿着唇没说话。
见大家都在看这边,那人表演欲极强地欠了欠身,像是一个获得鲜活掌声的歌剧演员谢幕。
哄闹声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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