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绫云神神秘秘地笑了笑,将手指放在唇边,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祝锦宸见她不愿声张,想她大概是事前与负责检查的婆子通了气,打点了一轮,也就不追问了。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出不对,不依不饶打破砂锅:“二姐,不带你这样的。自家人你都唬?”
“卢子轩如此爱惜羽毛,没做过的事,他不可能认。他若真没动过手,肯定据理不让,要与你一争高下辩驳清楚,怎可能被这些这几笔涂涂画画糊弄过去?你能骗倒他,岂不是因为他本就理亏心虚?”
一家人不骗一家人,祝锦宸既看破真相,祝绫云也不再遮掩。她放下袖笼,正色道:“这些事情既过去了,我也不想再多提。我过得不好,但或许也没有你想得那样糟。”
“我做这个决定,主要是为了绝卢子轩的后路。我与他终究做过夫妻,我了解他。他出身贫苦,少年时受了不少欺辱,太想要出人头地。为了利益,为了改变自己的人生,他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若不能将他一口气按死,想要和离,只怕没那么容易。”
祝锦宸听出来祝绫云对这二姐夫还有几分余情在,也就没再多说什么。但祝绫云对卢子轩的心理举动,把握得不可谓不到位。
为了避嫌,祝绫云在柳如莺家中住了两天,搬出去来去包了城中最大酒楼的天字间厢房。官司判决下来后,卢子轩顶着满头包与浑身的纱布,每日都往那酒楼门口苦苦守候。一见祝绫云,就整那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花活,作揖下跪磕头,要求祝绫云回心转意。
纵有心理准备,祝绫云也没想到卢子轩能如此没脸没皮。她心里头最后那点情谊,也就在这几天间烟消云散了。
但她自有事务要忙,不能一直待在酒楼中不出去,就自找了一些随扈镖师,又给酒楼上下都打了赏钱,叫他们一见着卢子轩,就将他赶出去。
祝锦宸听到消息,又吃了一惊。他本还想着要差人保护祝绫云,怎的祝绫云轻描淡写,就将万事安排妥帖,完全不需要他多事帮忙。
又过了半个月,卢子轩不得法门,意志力也不够强悍,逐渐从祝绫云身边消失。眼看风波渐渐平定,祝绫云现身码头,来找船上的祝锦宸。
她为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自己与卢子轩来琼江府的原委,与祝锦宸交个底。
上一次何英浩说到,东海道与岭南道两边的官府状文,已先后送进了京中,六部自危,更惊动了圣人天子。那圣人往日里对地方上乡宦望族沆瀣一气、罗网包庇的风气看不惯,又憎琼江府上商会势大,赚进千万白银却不进国库,新仇旧恨叠在一处,又得了这个契机,就想借题发挥,将两边一网打尽。
卢子轩是新科进士,娶的是民间女子,与朝中派系并无牵扯;再加之祝绫云的身份,这才将他派到琼江来探事的。但现在功业不成,卢子轩先行一步身败名裂,这件公案的进展,恐怕又得再延误上一阵子了。
祝绫云掩口笑道:“我听说那什么……景城住?又是那船上乐舞,又整那小人书的笔战,还有什么幻花绸、昭华锦,不需机工操作,就能自己纺布的纺织机……就觉着只能是你。瞧见那百花会的画报时,我就更确定了。除了我那脑瓜开瓢的蠢弟弟,还有谁想得到这些鬼点子?”
“你从小就喜欢舞针弄线,”祝绫云回忆道,“娘总哭,说你不像男孩子,以后没有出息。”
“要我说,那时候就让你做衣裳,该多好?……想必也没有后来那么多事。”
祝锦宸居然有点不好意思:“现在也不迟。”
说来也怪,百花会以后,祝锦宸的想法不知不觉也发生了改变。如果能恢复自己真正的身份,他现在很愿意堂堂正正挂上设计师的头衔,和自己的作品一起,走到所有人的面前。
两人对坐着,又说了些小时候的事情。闲话讲完,祝绫云忽然拿出来一张岭南道上的宅邸契书,交到祝锦宸手中,说他如果还想继续找地方研究水力纺织机,可以派人去岭南道,她名下的这处地皮上工作,比较容易避人耳目。
祝锦宸小心捧着这张价值万两银的地契,追着祝绫云打破砂锅问到底,总算解开了心头萦绕不去的未解之谜。
祝绫云和离以后,每天忙进忙出,到底在做什么?
卢子轩走火疯魔一般地求复合,到底在图什么?
原来他的二姐姐,虽然遇人不淑、婚姻不顺,认真投入的感情付诸一片东流水,却始终认清一个道理——
感情归感情,钱归钱。两码子事,不能扯到一块儿去。
卢子轩是个满脑子青云直上的小官儿,平生只读圣贤书。祝绫云身随百万陪嫁,他也不知道如何打理,是个真正的赔钱货。家中金山银山,都是祝绫云一手操持打理。
他以为自己在朝为官,清苦委屈,却不晓得祝绫云打理家务时,还用那些随嫁妆来的财产,出去做投资生意。或是在外放小笔贷款,或是购置店面地皮、出租给小型商户,或是投资入股、做甩手掌柜拿利势分红。看似低调温和的知事夫人,平日里脑子里算盘声响不停,其实比他还忙上数许。
这些股份、地皮、债务,以及相关的商户、佃户资料,全都掌握在祝绫云自己手里。平日拿出来家用的,只是些利息闲钱。卢子轩知她有自己的账册,偏生又摸不透、看不懂,因此格外耿耿于怀。
本来两人感情还在,祝绫云虽有防备之心,却无防备之意,没计较过卢子轩的态度。但她早有准备,因此卢子轩遭了一顿痛打以后,她第一件事,就是将两人的财产问题处理清楚。
到对簿公堂时,留给卢子轩的,只剩下了祝绫云不要了的京中大宅。
卢子轩丢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一座“百宝箱”,这才变成一条丧家之犬,撕心裂肺地嚎。
祝绫云叹道:“我认他作家里人,他却觉得我不如他聪敏,只有他算计我、哄骗我的份。现在瞧他哭天抢地的样子,我只觉得可笑。”
自作聪明,将他人好意编织的幻景当作真实一味自信自大,岂不是人们常犯的错?
祝锦宸回想自身,也有些儿涔涔汗下。
送走坐拥千万家产的豪门金主祝绫云后,祝锦宸只觉得卢子轩是那天下第一号大蠢材,而他自己,就是第二号。
这才是真正的幕后操盘手,人在家中规矩坐着,就能隔空点石成金。
他本来还觉得自己挺能做生意的,与祝绫云一比,简直笨手笨脚,全是蛮干。难怪父母从前老是唉声叹气,觉得他不及自家姐妹。
仿佛赢了什么赌局似的,某位仙家见他在姑娘们面前屡屡吃瘪,还挺愉快地在一旁落井下石,与他说一些不中听的大道理。
“妇女能顶半边天的道理,你现在应是亲身领教过了。”
“在我来看,你们既都是人类,就没有什么不同。”沈玦道,“一样有好有坏,有好学有懒惰,有聪明有驽钝,没有谁比谁更特殊。”
祝锦宸正在看那本《好公司,坏公司》,听得沈玦的教诲,他沉痛地道:“师傅,可以了,别再说了。我懂了。”
“我真的懂了。”
他合上书,站起身摸了纸笔,蘸饱了墨,迫不及待要将新学的知识投入实际应用。
“我想按照这本书上说的企业结构,将昭华号的管理架构重新整理一番。”
毛笔一挥,在纸上挥下“CEO”三个大写的拉丁字母。
沈玦看着那三个本不该出现在当前时代的字母,多少有点眼前一黑。
祝锦宸倒挺喜欢这三个圆滚滚的字符,他挥手道:“昭华号的CEO呢,目前当然就是我本人了。首席执行官,引领昭华号这艘大船向前,非我这个企业创始人莫属。”
沈玦点点头,示意他赶紧跳过自我吹嘘的部分,说后面的规划。
“柳如莺,”祝锦宸挥毫,画了个扎小辫的小妞,又在她旁边写下“COO”三个拉丁字母,“擅长品牌营销、事件打造,能为昭华号的发展出谋划策,整体推动日常中的经营、管理工作。COO这个职位,非她莫属。”
上一篇:顶级平替[娱乐圈]
下一篇:万人嫌穿成影帝的纸片人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