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凭借记忆搭建的城市,活灵活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每个出现过的人,都化作一个小小的光点,在城中自如地移动。像是一本自行翻阅的书,这一刻交织的画面,在下一刻彼此推动,推入下一个篇章……
祝锦宸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笔轻不可见的金线,转向前方的某个路口,转瞬即逝。
他眼睛一亮,拔腿而去。
……
金线指引的方向越来越偏,夜空中角楼的黑影越来越大,甚至能辨出城墙上来回巡逻的人影。祝锦宸有一丝困惑,停下脚步,四下打量时,一回头,却见墙根脚下,钻出来一条不断伸长的影子。
他妈的,这城墙脚边,怎么开了一个窟窿啊!
那个黑影也给他唬了一跳,张嘴骂了句叽里咕噜的外邦话。
是个倭人!!!
黑影后退两步,抖出一柄雪亮短刀,摆了个架势,一个猛子向他扎来!
祝锦宸骂了一声,就地一个翻滚,堪堪避开。眼看第二刀追地而来,再难抵挡,他头顶却倏忽一亮,一枝火箭从天而降,不偏不倚插爆倭人探子的脑袋!
雪亮短刀劲力一消,擦过他手臂,微妙弹起一个弧度,无力地落在了地上。
祝锦宸抬头向火箭来的方向看去,却见一个身着铠甲的守城官兵,左手抱着一个小女孩儿,右手持着弩机,冲他挥手。不一会儿,一小队士兵从城墙上跑下来,用檑木、沙袋等物,将城墙上的这条裂口全都堵死,也将小女孩儿交到了他手中。
祝锦宸低头,发现那个单筒望远镜已被系上丝带,挂在了小女孩的脖子上。
“哥哥,我用这个——”小女孩献宝似地蹦蹦跳跳,“老远就看到你了!好厉害啊!”
带头的士兵无奈看她一眼,转头对祝锦宸道:“这我们队长的女儿。晚上突然上城墙来,吓人好大一跳。我们不能擅离职守,这小娃子,就托给你送出去了。”
祝锦宸道了声好,把小女孩扛到肩膀上,转身走时,就听到那几个修缮工事的士兵交头接耳,都在说好险好险,发现了这个裂开的窟窿,又给祝锦宸撞上那个倭人探子,真是天有大幸。否则那探子回去一报,海牙县岂不是不攻自破?
祝锦宸也自语道:“真的好巧。”
上一回浮皮潦草,一笔带过;这一回好运当头时,他才想起之前的一桩小事来。
天工海市开市当晚,何英浩从京中赶回,卯时叩门,怎的被他等在府上,撞个正着?
今天他顺仙家指引,一路奔到城墙脚下,却正好发现墙上一道裂口,又得守城官军一枚箭矢相救。既保下海牙县不被里应外合攻破,又能将那小女娃子带到安全的地方去,哪有这么凑巧的事!?
带着小女孩出城上山,追上逃难的大部队,将她交还到母亲的手中后,祝锦宸忍不得就要问一问沈玦。
这到底是变得什么戏法,其中有什么玄妙?
沈玦听他这样问,自也觉得困惑。
“……你想多了,我真的没做什么。”
“何英浩到访那一次,我是感觉到人在府外,所以提醒你去应门。”
“至于今晚……我只是演算了一下那个小女孩可能会在的位置,将你引过去,就这么简单。”
祝锦宸当然不信他的。这几件事情凑在一块儿发生的概率,微乎其微。而依据他还算丰富的工程经验来看,概率低到一定程度,就意味着不可能发生。
但沈玦既然坚持自己什么都没做……
祝锦宸就将之当作神仙的谦让,不再往下追问。
缓慢的人潮攀到山顶上时,远处海牙县的城墙上,忽然亮起一道火光。千百支火箭破空划过,直奔黑暗滩涂而去,一瞬照亮海岸线上全副武装的入侵者。
与此同时,狼烟滚滚,烽火燃起。海岸线远处的黑暗深处,亦有新的火光次第亮起,星星点点,连成一条断断续续的天际线。
那小女孩儿找到一块最高的大石头,爬上去将望远镜架到眼前,一刻不休地向山头上的人们播报城外的战况。
——哇!箭把他们打下去了!他们过不来!哼哼!让你们看看我们的厉害!
——有人从城墙上翻下去了!好多坏人,真的没问题吗?……
——糟糕,城门要被轰开了……
——大毛竹真的有用,坏人又被挡住了……
——爹,爹?你在哪里?我找不到你……
战况胶着,人们不知不觉也向小女孩聚过去,求借她手上的望远镜瞧一瞧,看一看,希望能在这乱军之中,看一眼自己的家人。
祝锦宸本能地伸手一摸,发现自己身上已没再有更多的望远镜可分,不由笑了一声。
城门被攻破半边,不少倭寇潜入城中,拖守军进入巷战,两边来回拉锯,看得人心惊胆战。到曙光微曦的时候,有那正拿着望远镜的人,惊声欢呼道:“援军——援军!——援军来啦!——”
众人听她那样说,都是十分振奋。争相传看时,果见海岸线上,有大队人马自邻县官道上飞驰而来,一路冲向海牙县城外。城中战士也似得了信号,尽数精神一振,奋起杀敌,一路将倭寇向城外的方向压去。
又过了半日时间,海牙县城里城外,合成包围之势,将这一波上岸的倭寇逮的逮,杀的杀,打了个大胜仗。
山上众人,都是一脸的不敢相信。
能这么快结束战斗,这还是第一次。
……可以回家了!
一夜奔波的困乏已变得不再重要,人们踩着轻盈的步履,三三两两下山去,怀抱着喜悦的心情,跑向家的方向。
祝锦宸从善如流,也跟着他们下山。今天他没有再准备别的礼物,就这样两手空空,大刺刺地走到了县衙大门口。门口守卫的小兵一见他人影,马上热络地迎上来,请他里面走。
“昨儿季大人忙着布防,来不及听望远镜的事儿,”那小兵有点赧然地笑道,“我就自作主张,说这些望远镜是我一个远方亲戚送的,把它们给了几个眼梢,想着兴许能派上用场。”
“多亏了您,帮了救命的大忙!”他激动道,“我们本来收到的线报,晓得倭寇盯准的是另一座城市,所以季大人提早布防,更多是准备出击支援。谁知这些贼子诡计多端,来了一出声东击西——若不是托了这些望远镜的福,及早看到海上异动,大家能做好迎战准备,昨儿这一场还不知要怎么样呢!——”
“景先生,您这支望远镜,救了我们海牙县几万口人。您就是我们所有人的,大恩人!!!”
他夸得太猛,声音洪亮掷地有声,脸皮厚如祝锦宸,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何况这份功劳,也不该他一人独享:“这些小玩意儿,能帮上你们的忙,我就已经很感激了。”
小兵听他谦虚,心中愈发感动,又是一顿胡吹海捧的猛夸。祝锦宸眼看阻拦不住,也就由得他去。反正被夸也不是坏事,偶尔美一下,就当调剂心情。
云里雾里走着,祝锦宸突然发现,自己竟被带到了去校场的路上。
不是要见季岑季大人吗?跑这来干嘛,还要看演武?
祝锦宸正想问问那小兵,却见他一溜烟向前跑去,进入了校场上整齐队列中。
下一瞬,出现在他面前,是一整个横平纵直的方阵。晚间通过望远镜看到的那些搏杀疆场的将士,化作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全数站在他的面前。
季岑站在他们所有人的最前头,双手抱拳,向祝锦宸作了一个大揖。
眼看他身后的士兵一个个应声落地,都要拜他,祝锦宸自觉折寿,赶紧一步上前,先把季岑扶了起来。
“快起来快起来,我们做生意的,不兴这个……”祝锦宸胡乱说了几句,见没人理他,还是要拜,忽然就灵机一动,向季岑强硬伸出手去。
不只是季岑,在场所有人都瞧着他那只往前伸出的手,难解其真意。
祝锦宸打了个哈哈:“我在南洋二十年,早都不习惯中原的礼节了。见谅,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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