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完整张状子,那状师自也觉得前后割裂,不够一气呵成,当即将眉一皱,又扯过一张纸来,气宇轩昂道:“我再写一次!”
半日过去,全文书成。在那状师动情笔下,祝锦宸被写成了一个遭遇冤屈、不折不挠、与命运抵死抗争的孤胆英雄。而在整篇传奇的最后,这位追逐自我成就的英雄更完成了从个人到集体的最终升华,心怀家国天下,愿为理想付出一切。
写完以后,状师反复端详那张状子,只觉这就是自己从业生涯以来,最是浓墨重彩的一笔。他得意了半天,这才想起来最关键的一个问题。
“景……祝、祝大当家。”
“您过的好好安生日子,为何突然起意,要将自己告上公堂哇!?”
祝锦宸瞥一眼他那状子,心想这有什么为什么。为闹得满城风雨,为闹得名动京城,为吵醒那睁不开眼、沉溺在权术之中的首辅大人,叫他好好看一看这个勇往直前的世界。
但这些没什么好说的。
他点点那张状子最后那句“虽千万人吾往矣”,扬眉道:“你这不是写了么?就为这个。”
状师不解其意,只觉自己写的状文获得了莫大的肯定,受宠若惊,沉浸在了无限荣光中。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大夏衣冠满华光(31)
仿佛嫌动静不够大似的, 祝锦宸又教那状师将状文誊了十余份,京城中的大小衙门,全数递投了一轮。
他自己呢, 则回到酒楼中, 找人起草各类文书,将自己名下的财产与股份,转让到祝绫云与柳如莺的名下,做一个蹲大牢的准备。
为了保持存款余额不超百万, 他一直都在有意控制名下可能会带来现金流的产业,现下处理起来,还不算太麻烦。做完这些工作, 他灵机一动, 把沈玦喊出来道:“进牢子去,肯定得带些银两,供奉各路天王老子。小神仙,你随身能带那许多神仙法宝, 我能否将银两存进你那个‘系统’中?”
押收入狱前,往往都要经几道搜身剥皮。若将银子藏在身上,还未进到牢中, 就会被扒至两袖清风。所以他才想到这主意——沈玦随身能带无数书本, 简直就是一个空空口袋。要是能把别的东西也装到系统背包里,蹲号子又有什么难?
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但面对他离经叛道想法,沈玦只能哭笑不得。无形的规则划开了两界, 他能操作的, 只有从旧仓库中获得的系统物品。现世的物品, 他连碰都碰不到。
不过, 在第一世界时,曾发生过一起例外。
他把林柚点香供饭的经历告诉祝锦宸,祝锦宸听得啧啧称奇,言出即行,马上找伙计采买香火饭菜,在酒楼中摆出一个祭坛,诚心诚意,将几两碎银子奉到沈玦面前。
“天灵灵地灵灵,小神仙在上,收了祝某的香火钱吧。”他双手合十,闭眼碎碎念叨。
上一次摆神坛时,祝锦宸还在桑禾县山头上的土地庙里潦倒。此一时彼一时,两次境况大有不同,唯有不诚心一如既往。沈玦心说你这样散漫,只怕又是百忙一场。
他将手去拿碎银子,半透明的手指与贵金属穿插而过,果然没触到任何实质之物。
是心意不到位,还是银子太沉重了?
祝锦宸不愿放弃,试了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法子,包括但不限于增加米面饭食的种类、把整个屋子都点满熏香、把银子夹在书里浑水摸鱼试图欺骗规则等。后来满屋子烟熏火燎、异香扑鼻,甚至连小二都被引来,连声询问祝公子安危,担心他在房中闹出意外来。
但可以想见的是,折腾半日,没一个法子能生效。
最后,沈玦从袖中将那张绘着铁锅的纸片拍了出来。纸片化为实体,重重砸在桌上,发出铛一声闷响。祝锦宸拉着一张脸,没抱什么希望,将一粒碎银子丢进铁锅里。
他俩默不作声,一起盯着铁锅好一会儿,好像它能爆出爆米花来似的。
然后沈玦一挥手,将那铁锅收了回去。
碎银子仍是没能进入系统,发出两声轻响,跌在桌板上——
祝锦宸呼吸一滞,用力眨了眨眼。
他一直盯着桌上铁锅,一错眼时,却发现那碎银子已从一粒变作了两粒。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将那两粒一模一样的碎银子拿起来,端详半晌,又咬了一口。
是真正的银子,如假包换。
沈玦心中也觉诧异,又将那铁锅拿出来,让祝锦宸再试试别的东西。
几次实验,结论很快出来。这口锅能将放入其中的东西变作两份,不过有一定的条件限制,只能对五分尺寸以下的东西生效。绣花针可以,碎银子可以,摘下来的天星桔梗可以,更大的东西,一概没有反应。
即是如此,这也是一件足以逆悖常理的宝物了。
颠着那两粒银子,祝锦宸落进扶手椅里,长声笑道:“好东西,好东西。就是来得太迟,若是早一些儿发现它的妙处……”
“早一些发现,它也不会对今天的你有太大的影响。”沈玦将铁锅收回,实事求是道,“锦上添花,聊以取乐罢了。”
祝锦宸一想,好像确也是这么回事。
旁门左道虽走不通,也算收获意外之喜。祝锦宸放弃了暗度陈仓的念头,老老实实将摆开的祭坛收起,用那最老土的办法,将银子藏在衣缝靴底等隐蔽处。一切准备做完,祝锦宸就往酒楼大床上一躺,等着京中衙差来逮他上堂。
没想到,这一等就等了好几天。一纸传奇状文,闹得满京沸沸扬扬,酒楼中每天人头攒动,都是巴望着瞧他一眼的街坊百姓;后来就连何英浩与季岑的慰问书信都到了,公门衙役仍是没出现。
祝锦宸不免有点失望。若不能震动天听,闹这么大,就没意思了。
沈玦却以为,事出反常有妖邪,这么久没反应,肯定得酝酿个大动作。
左等右等,等到心灰意冷时,午夜时分,一个小宦官敲开了厢房大门,邀他登门一叙。
确实是玩了把大的,直接把人带走,连面子上的流程都不顾了。
祝锦宸从善如流,拂衣而去。
……
次日清晨,酒楼小二惯例去敲上厢房房门,敲了半天也没人应声,心说不好,忙下楼去报掌柜。
找了几个伙计一起,将门撞开后,只见房中窗户大开,冷风回荡,空无一人。那位祝公子似是有备而去,将房中整饬一新。被褥铺平,烛台纸笔都复归原位,桌上还摆着两锭大银,似是不准备再回来的模样。
众人都知道祝锦宸起了一张自吹自擂的华彩状文,将自己告上官衙的事,早都替他捏了一把冷汗。如今见房中一派冷寂,只觉他凶多吉少,俱都担心了起来。
其时以民犯官的案子虽不多见,但全大夏十几道府,数点下来,每年总有那么十几二十件。但提诉的苦主,能得到一个满意结果的,十中未能有一,更多的是不了了之,教你回转家去,莫要再出来。若有那格外强犟的刺头,更可能将自家性命,无声无息搭进里头。家人只得一具意外身亡的尸首,纵有苦泪千行,也无处能诉。
这位昭华号的祝大当家,犯的虽不是大事,背后却牵扯太多。一桩严肃的讼案,又被他荒唐举动变作一场笑话,这让那些官儿的脸往哪里搁?
街头巷尾,一时流言纷纷。
有那午夜打更的,说他瞧见一辆漆黑马车,将祝大当家押进了宫中。有亲戚在宫中当值的,说祝锦宸确实被押进宫中,但此后就再没人见过他。有那通晓朝中风向的,说以东阁大学士为首,有许多文武官员都站出来为祝锦宸说话,希望首辅大人念在他功能抵过的份上,高抬贵手,既往不咎。
谣言如野火燎原,越蔓越凶。那写在状文上的英雄事迹,也随风散开,落入每个人的心中。
瞧一瞧,看一看,如今这四海天下,谁家没买过几卷昭华号的布匹?
门前遮雨棚上蒙着的防水布,脚下皮靴侧边的金属拉锁,各家工坊中或以水轮驱动、或以汽缸推拉的自动机械,最初又是出自谁的手中?
更不用说他慷慨解囊,襄助新军大败倭寇的传奇故事。
上一篇:顶级平替[娱乐圈]
下一篇:万人嫌穿成影帝的纸片人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