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茶代酒,祝沧海长风,锦绣前程。”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何人不识君。
作者有话说:
明天更二世界终章。更新时间会尽可能提早一些,谢谢大家的支持(鞠躬)
第56章 大夏衣冠满华光(32)
送走何英浩, 祝锦宸直奔南渡码头,包下一条船,顺水而逐, 没再多逗留一刻。
他来时两手空空, 走时一无所有,只抛出几百银两,在船中堆满了几十家老字号酒楼最驰名的佳酿。船上除他以外,只得一位老艄公, 胡天胡地,醉生梦死,再无人能管得他。
离开桑禾县后, 他已有很久不曾这般放浪形骸。白日里只是摊开四肢, 在船中睡大觉;晚上瞪着眼睡不着,就将黄汤往胃里灌,换一个浑浑噩噩,好似醉眠丝绵云朵之中。
有时候夜来醒转, 他就躺在船尾,一声不吭,看天上的月亮。
沈玦坐在船篷顶上, 问他道:“你的愿望, 已经实现了。”
“但你看起来,似乎不太高兴。有原因吗?”
祝锦宸像个死人一样把自己摊开在甲板上晒月亮,呆了半晌,才意识到是谁在和自己说话。
“……什么、愿望?”他慢吞吞地反问道, “我有——什么, 愿望?……”
沈玦道:“桑禾县城郊野山坡上, 你说, 你要夺回织造坊,把那些人踩在脚下,要他们敬你重你,再不能对祝家说三道四,你要出人头地,衣锦还乡,要这天地间,再没人能瞧不起你……”
同样的话,出自祝锦宸口中,那是一脉情切激昂;从沈玦口中被复述出来,却是枯燥无味得紧,一口气平平淡淡念完时,竟还显出几分嘲讽之意来。
“……”祝锦宸伸手按住发痛的脑袋,只希望他别再说了,但他喝得太多,反应比平时慢了整一拍,沈玦都讲完了,他才来得及组织好语言,“……别提了。听听,听听——这他妈,说的是人话吗?什么好事、都是你家的?——凭什么?凭什么啊?”
“可是,这些愿望全都实现了。”沈玦强调似的,又把这句话重说了一遍,“你全都做到了。”
祝锦宸瞪大眼睛,看着那个又白又圆的月亮。
……是啊,他的愿望,全都实现了。连最愚蠢的梦想,都已被他牢牢握在手中。
实现梦想的滋味,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但也没那么糟糕。
但为什么,他还是会觉得难过呢?
“小神仙。”
“说说你自己——”
“你、也有,愿望吧。”
“你的——愿望,实现了吗?”
……愿望?
沈玦一瞬恍惚,只能陷入困顿的沉默。
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没有想过“自己”。
更准确的说法是,他没有意识到过“自己”。
“自己”的愿望,那是什么?
……作为一本致富书,他承载着创作者的愿望出世,以为帮人暴富,就是他自己的愿望。
辗转过若干库房与旧书摊,却不曾被人翻阅。在漫长的等待以后,他萌生了“被人看到”的渴求,而也是这份渴望,为他带来了造访不同时空的机缘。
此时此刻,他的愿望又是什么?
……
“帮人暴富。”沉思良久,他不太确定地说。
经历了两个世界的旅行,除了宿主,他仍然没有被任何人看到。不过,这对现在的他来说,已经不再那么重要。
看着宿主成长,影响、改变身边的世界,他在一旁,也为之欢欣鼓舞。
于是现在,他的愿望回到了原点。但与最初急于证明自我价值那时不同,他的帮人致富,有了明确的指向,不再是一句抽象的概念。
“帮尽可能多的人变得富有,摆脱贫困的生活,这是我的愿望。”他肯定地说。
祝锦宸唿哨一声,连道了几个“好”字,听不出是起哄还是喝彩。
“懂了。等着,”他斩钉截铁道,“等着!你的愿望,包在我身上。”
讲完这些没头没脑的话,他把眼一闭,就自睡过去了。
他懂了什么?
沈玦没能读出来。
……
酒喝完后,船也行到了琼江府。祝锦宸重整衣冠,做回他的昭华号大当家,若无其事,站好最后一班岗。
嘱咐生意、准备出航的间隙里,祝锦宸也没忘了飞书传信,与何英浩、季岑等人了解朝中风向。那些说尽了漂亮话的承诺,实际上履行得怎么样呢?
他知道如今自己走到哪里,都有眼线暗桩盯梢,往来书信,少不得都要被拆开检查一道。但没关系,就让他们疑神疑鬼,将他的疑虑和焦躁全都报上去吧。这台庞大而臃赘的行政机器,运转起来实在是太慢了。不多催一催,怎能赶得上离别之期。
他得看着那些承诺兑现,看着它们生根萌芽,才能安心离开。
最先办起来的,是由何英浩一力负责的新学。京中广发英雄帖,消息一路传到岭南。昭华号中也有匠人跃跃欲试,两厢犹豫时,祝锦宸一概给予鼓励。初生的新式学府,需要富有经验的学者加入。皇城脚下,内阁办学,也意味着能接触到许多民间碰不到的项目。
新式火器的研究首当其冲,学府中研制出的弹药、火|枪与火炮,会小批投放到神机营中完成前期试验,基于实测数据迭代改善。此外像是天文观测、历法演算、以及更为抽象的算学、理学研究等,因看不到短期效益,只有进入官办学府,才能心无旁骛深入钻研。
相比这些震动朝野的大事,明霞坊旧案清查,反而显得格外轻松。始作俑者原是运输官失职,将京中织造办与明霞坊的布匹放错;发现错漏后,京中织造办生怕被追责,就将错就错,联合几位小吏,将这桩罪责栽到了明霞坊头上。
当年经办这批贡品的当事人,如今或是告老还乡,或是调离他地。再追究起来,原本有些小题大做。但当朝首辅痛恶乡宦望族把持地方事务,正好借这个机会杀鸡儆猴,将新法令强推进民间。
从东南到西北,许多官员先后落马,其中自少不了当年落井下石的陈县太爷。
顺便一提,那在花楼被逮个正着、又因辱打发妻被追得满城逃窜的卢子轩,早在大半年以前,就被随便找了个理由,打发他免职回家待着去了。
朝中换了一批年轻面孔,预示了一个崭新的开始。
而在民间,新技术的多点开花与海禁政策的取消,带来了新的机会。许多名不见经传的商行突然崛起,四大家垄断琼江府的岁月宣告结束,各凭本事、百花齐放的战国时代,正式到来。
两月间捷报频传,祝锦宸终于放下了心。
美中不足之处,就是昭华号中,总要依依惜别。
但祝锦宸不喜欢悲伤场面,他宁愿将道别当作一场节日,好好庆祝一番。
三月之期已至,琼江府的人们在某一天发现,港口停泊着的昭华号船队不知何时已披上了彩帛装饰,烈日下招摇无比。船只是在黄昏时离港的,而在旗舰抛钩起航时,自琼江远岸,传来一声巨响。
拥在码头,前来送行的百姓一齐抬头,循声望去,却见一枚信子飞入云端,迸成千万点光华,如星雨闪耀,漫天落下。
“是烟花,烟花啊!”人群之中,有孩子的声音在惊喜呐喊。
礼炮声声,将花朵种满云中。即是那站在码头最前面的祝家三姊妹与昭华号各位大掌柜,这一会儿也被绚烂如烟霞的天空吸引住了目光。回过神的时候,船队长龙摆尾,平滑地驶出了琼江港,向天与海的尽头行去。
祝锦宸没有回头,没再往岸上看一眼。
——不要哭,不要难过。
——悲伤已经过去,用笑声迎接你们的新世界吧。
几个时辰后,夜幕落下。海岸线在远方化作一条起伏的长线,灯塔回旋,是长夜中唯一亮光。
祝锦宸却坐在瞭望室中,捧着张标满奇怪记号的地图,来回比对,时而做一些笔记,像在寻什么传说中的宝藏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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