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检查过, 表示一切都在好转,只是病人过于虚弱,还是要多休息。
沈悬的手又抬起来,执意去摸床头柜。
“大哥,你要干嘛?我来,我帮你拿。”沈泉轻柔地将他拦下来。
沈悬声音轻飘飘的:“表、手机……”
“大哥,今天是九月十号,晚上一点多,你都生病七天了。”沈涵反应巨快。
上次大哥住院,阿耀还在。
他亲眼看见,大哥刚醒来,脸上表情迷茫,阿耀像电子报时器,说着时间和他睡了多久,后面就是些日程,和重要事件。
当时,沈涵只觉神奇,当大哥关机,阿耀仿佛就接管了脑子,事无巨细,处理得井井有条。
现在想来,这是多么可怕的默契,甚至是一种另类的浪漫。
沈悬手指抖了抖,视线转到他脸上,似乎想到什么,眼神里藏着缥缈的动容。
他没说话,只是轻抬手掌。
沈涵瘦了好多,更显高,像早春抽条的树木。
他在沈悬面前,永远保持着满地乱爬的习性,盘腿坐在地上,把脑袋蹭到大哥手里。
沈家专业产出勥种,沈涵是翘楚。
他头发又硬又扎,头顶带旋,耳朵也不柔软,捏起来硬脆。
沈悬的手,就这么摸过弟弟的松花蛋脑袋,捏住他的耳朵尖:“别学了,学得不像。”
沈涵脸埋在被子边,借着遮挡酸了眼眶,手往前摸,握住了大哥的手腕
阿耀找不到,大哥肯定难过死了。
“沈涵。”沈泉经事,更成熟稳重些,怕他引大哥伤心。
他把沈悬的手表放在枕边。
沈悬指挥着沈泉,解锁手机,打开app放给沈涵看。
上面播的正是粗制滥造的竖屏小短剧,沈涵在里面出演“僵尸王”。
很难想象沈悬手机里,会出现娱乐app。
而且充了会员,视频下显示追更,一集不落是个铁粉。
沈涵的眼神少年般清澈,起了层水,泛着难为情的光。
“好看的。”沈悬说了些话,有些气短,这三个字只是嘴唇嗡动。
但沈涵听到了,他不敢看大哥,低头眼前一阵模糊,一滴泪珠坠落到无名之处。
“好了,让大哥休息吧。”沈泉拍一下弟弟的肩膀。
沈悬精神短,眨了眨酸涩的眼睛,侧过头。
谁都没有提阿耀,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他一边失落,一边暗自庆幸。
这种感觉,仿佛写了长长的话,在发出去的前一秒,摁下删除键,余下的只有空白。
沈泉调亮了些睡眠灯,大哥不喜欢太暗。
“沈泉……”
就在沈泉检查好一切,准备出去时,沈悬叫住他。
沈泉撑着床边,俯下身:“大哥,我在呢。”
不知何时,他已比沈悬高大、健壮,能完全笼罩住他。
“不签字,不签。”沈悬反复说着不。
沈泉秒懂,拍着被角安慰:“你放心,不会签的。”
阿耀的搜救全部结束,事故认定为失踪人员,需要家属签字,自签字日起两年,可以开具死亡证明,满四年即可宣布死亡。
这是沈悬绝对不能接受的结果。
……
沈悬经过十五天治疗,身体逐渐好转,转入普通病房休养。
一个懒鱼港把海城搅合得翻天覆地。
万宇被捕,拔出萝卜带出泥,招揽组织前科人员、地痞流氓,对工人、工会进行骚扰,酿成多起恶性事件。
其带有□□性质的起家史,也被翻出来,牵扯海城政商两界,一时间人人自危。
盛曦在海外申请破产,赵开霁抽逃上市公司资金,遭股东联合诉讼,与此同时,深陷万宇案件,疑似与其共同组织、逼迫工人出售股权。
而这一切都没有沈氏集团副总,沈耀意外落海,生死不明的消息来得炸裂。
沈氏委托多家律所,主动出击,都没把乱七八糟的流言蜚语压住。
谣言铺天盖地,匪夷所思,蔓延在互联网。
在这一片混乱里,蒋家意外安静,既不救合作方赵开霁,也不管沈悬的主动挑衅。
他仿佛一个世外高人,就这么淡淡看着,什么都没放在心里。
眼瞅着懒鱼港,沈家拔得头筹,大几千亿投资打了水漂,硬是没往心里去。
蒋天馈在太平顶闭门不出,方圆一公里都是安保,记者变成苍蝇都难飞进去。
蒋荣出现在电视上,被问及懒鱼港相关投资,也是淡淡避开,瞥过记者眼神,像极了骄傲的狼。
事出反常必有妖。
沈悬在医院不谈工作,但关注着各路消息,他想尽快调整好身体,会一会蒋家父子!
周末沈瑜要从港城的寄宿学校回来。
家里再乱套,都不耽误沈悬把老幺送去上学还债。
沈泉求爷爷告奶奶,好容易把沈瑜塞进港城一所国际学校。
学校很有名,是沈泉拿基金落地税名额换的福利。
看完沈瑜成绩单,校长头秃了一半,只能将他安排进高一。
沈瑜上学早,十五岁升入高一,如今十七了,还他妈在读高一,卡bug式的循环型人才!
他走时,阿耀失踪,沈家兵荒马乱,独自渡过了十七岁生日。
学校全英文教学,外加二外法语。
沈瑜以前经常出国玩,口语凑合,但仅限吃喝玩乐加骂街,上课那是鸟语花香,成功被送去与预科一起补习英语。
一周过后,他就迎来考试,全英文试卷,沈瑜差点吐血。
他毕竟是上过三回高一的bug,英文不好,但直觉好,特别是数化物,不用看题凭着数字、图形蒙,都能蒙个八九不离十。
就这样连蒙带猜加做法,周五成绩出来,沈瑜成功脱离倒数前五,荣升倒数第七!
这是他三年高一,取得的最好成绩!
沈瑜想,要不是英文试卷作妖,小爷至少能考个倒数第十吧。
在他脑子里,根本没给自己安排,能正着数的名次。
沈泉亲自开车过海,接回沈家瘟神。
车开进医院,沈瑜才知道大哥病了好久,没有人告诉他。
他有些生气,进门把书包丢在地上,屁股马上挨了沈涵一脚。
“你们都不告诉我!”沈瑜站起来快跟沈涵一般高。
沈涵穿着拖鞋,叉腰警告:“别犯贱啊,揍你。”
“沈瑜,进来,带着你的成绩单。”沈泉在病房里喊他。
沈瑜刚掏出成绩单,就被沈涵抢走。
沈涵摸着下巴鉴赏:“行啊,不是倒数第一,还不错嘛。”
“那当然!”沈瑜还挺骄傲。
俩学渣,渣得心心相惜,一对卧龙凤雏!
沈瑜走进病房,看见沈悬,就想往病床上爬,被沈泉踹两脚,这才老实坐下。
小时候大哥经常生病,妈妈会抱他去探望,把他像个玩具似的,塞大哥床上玩。
他那时四五岁大,正是活泼好动,惹人喜欢。
大哥会拿玩具逗他,也会给他讲故事,沈瑜记忆犹新。
短短半月未见,大哥瘦骨嶙峋,腕骨那么细,只剩一层苍白脆弱的皮肤,包裹着骨骼。
“大哥……”沈瑜吓着了,摸上他手背淡青色的血管,“哥,你怎么了?”
沈悬最近嗓子发炎,疼得厉害,医生不让他多说话。
沈涵买了个学生小白板,磁吸消字,写完一抹干干净净。
沈悬执笔写道:是变丑了吗?
沈瑜到底是孩子,摇着头眼泪就下来了。
拇指抹掉小金豆子,沈悬写道:大哥病快好了,就要回家了。
“沈瑜,你不是考试了吗?”沈泉拍弟弟一下,转移话题。
沈瑜也意识到,大哥还病着,不能惹他伤心,赶紧掏出宝贝成绩单。
“大哥,我倒数第七呢。”他抹掉眼泪,顶认真地说。
沈泉无语:“你排名,正着数多少啊?”
沈瑜脸上有点迷茫,掐指一算:“二十……二十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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