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花板到窗户, 挂满小包装物品, 乍一看跟到了印度似的。
一次性洗发水、沐浴露、小块肥皂、牙刷套装, 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很明显就是做拾荒人生意的。
沈瑜实在无法接受不洗漱, 可他只有五块钱, 买了洗漱用品, 就没法吃早饭。
张飞哥劝他,都捡垃圾了, 还要什么脸啊。
沈瑜不干, 用仅有的钱买了洗漱套装, 跑进公厕, 用肥皂把黏糊糊的头脸,一顿搓洗。
肥皂是那种小旅馆的劣质货,散发着奇怪味道,洗两下“嘎嘣”断成两半。
沈瑜在家时,洗漱用品都是奢侈大牌,用一次扔一罐,有些只开封闻闻味道,不喜欢立马就扔。
记得之前在外地上一所公立中学,有同学会捡他丢掉的东西。
被他发现后,在垃圾桶上方安了个摄像头,录了半学期。
每周都发群里,跟一帮有钱闲出屁的少爷们,一起看笑话。
直到有一次,有个经常捡东西的同学,评选奖项上台发言。
那家伙长得像拐棍儿,小小年纪佝偻着背,戴着折腿儿黑框眼镜,小学生款的。
沈瑜坐在最后一排,腿搭在书桌上,翘得老高,心不在焉。
不知道是谁,突然在多媒体机上播放评奖同学,捡拾宿舍垃圾桶的监控视频。
沈瑜现在已记不清同学的长相,只记得那张憋红的脸,六神无主的神情,和奔出教室,单薄如豆芽的身影。
他喘着粗气,看着脏镜子里,湿淋淋的脸,脑袋里划过两个字——报应。
一闪而过,如雷似电。
他揣着满腹恶气走出公厕,外面晴空万里,太阳毒辣炙烤着一切。
张飞哥给他个蛇皮袋子:“穷讲究,还得捡吃得去。”
“我乐意,管得着吗。”沈瑜用袖子蹭脸。
张飞哥警告:“欸,我可跟你说过了,就这三五站地,可以自由捡,别的地方都有人占,小心挨揍。”
“知道了。”沈瑜嫌他烦,骂骂咧咧走掉了。
张飞哥叼根烟,困惑摇头:“有钱人也不容易,生了个什么玩意儿啊。”
沈瑜回到大街上,没急着捡瓶子,站在阴凉处冥思苦想。
不远处两个老太太,眼神犀利,跟着快喝完水的行人,很快得手。
矿泉水瓶利润低,竞争激烈,活动范围大,不是好标的。
据他观察,纸壳箱比较赚钱。
可是街边都是店铺,人家留着自己卖钱,捡是捡不到的。
最好去小区,还得是那种年轻人多的公寓楼。
他们爱外卖,爱网购,垃圾桶里什么宝贝都有。
沈瑜豁然开朗,头好痒,感觉长出脑子了!
于是他打听到最近的大型公寓,欢天喜地杀了过去!
……
沈瑜有点小聪明,把袋子从护栏塞过去,走到正门,直接叫保安刷卡,装成业主进去。
这个公寓前后六栋都是loft,已过上班点,瞧着有点冷清。
沈瑜夹着袋子,哼着歌,大大方方寻找着垃圾桶。
大社区就是好,到处是垃圾桶,还有垃圾分类,上班的人刚走,扔得满满当当。
沈瑜很快挑了个溢出来的可回收桶,嚯!里面全是泡沫箱和纸壳箱。
他放好袋子,正准备大展身手。
突然,垃圾桶后跳出来个小豆丁。
“唉!你是谁?这是我姐姐的地盘!”小豆丁扎着两个冲天炮,嘴里叼着吸管杯,奶凶奶凶的。
沈瑜懒得理她,你姐姐的地盘?猫才画地盘呢!切~
小豆丁见他还在掏纸箱,气得抓起袋子,就往草丛里托:“懂不懂规矩?这是我姐姐的!”
“小屁孩。”沈瑜一脚踩住袋子,抱臂看她太空漫步。
小豆丁气得猛吸一口水,呛得吭吭咳,愤怒地看着他。
“再看,奶瓶儿给你打掉。”沈瑜稍微一拽袋子,差点把小豆丁晃个跟头。
小豆丁干不过他,提着水杯,嗷一声哭起来,那声音泼天动地,跟拉了防空警报一样。
沈瑜被她喊得毛骨悚然,抓着袋子跳开三米远。
“小啾、小啾,怎么了?”远处跑来个女孩,年纪不大,脸上稚气未消,拖着捆整理好的纸箱。
小豆丁指着沈瑜:“姐,有贼,他偷咱们的纸箱。”
“什么叫偷啊?垃圾桶刻你名字了?”沈瑜叉腰,差点气死。
女孩扔下纸箱,气喘吁吁跑过来,一把抱起妹妹:“欸,你说对了,这边三个垃圾桶都是我包的,就刻我名儿了怎么了!”
“瞧你穿得人模狗样的,就算出来体验生活,也不能坏规矩吧?”她说话嘎嘣脆,拿起吸管杯,塞妹妹嘴里,堵住防空警报。
沈瑜被骂得一脸血红,张飞哥说过,有的地方垃圾桶有人霸占,这还是个女土匪。
“好好好,还给你,算我捡错了,行了吧!”他把收拾好的纸壳子,全都倒出来。
唉……少说能卖十五块钱呢,沈瑜头一回为了几个破纸壳子肉疼。
蛇皮袋子甩在肩膀上,沈瑜顺着花园往前走,指着另一处垃圾桶问:“这个刻你名儿了吗?”
女孩撸着冰袖摇头,觉得他可能真是个棒槌,警告道:“你要那个垃圾桶得交钱!”
“哈?”沈瑜准备干一票就走,交钱?交他奶奶个腿儿!
他装着没听懂,开始排山倒海地翻纸壳箱子。
与预想一致,这里物产真他娘的丰盛!
沈瑜甚至翻出两只完好无缺的背包,至少值三天饭钱。
就在他撅着腚,大干特干时,从保安室浪出来几个人,吊儿郎当走到女孩那里。
“安妹忙着呢?”为首的青年,T恤袖子卷到肩膀头上,露出大花臂,跟他妈混血加菲猫似的。
安妹脸色一紧,虚与委蛇:“今天不忙,没啥好东西。”
加菲猫点了根烟,狠狠嘬两口,喷了安妹一脸:“这话我可不爱听,老子让你们赚得盆满钵满,交几个臭钱不应该吗?”
说着,他身后的人噼里啪啦动起手来,把安妹好容易整理好的纸壳、瓶子,连踢带踹弄了一地。
安妹把小啾压在怀里安慰,无可奈何地从兜里掏出三十块钱:“给大家买烟。”
“这点买烟?买打火机都不够。”有人伸手抢过钱,狠狠扔在地上。
安妹忍无可忍:“这个月包垃圾桶的钱,我都已经交过了,你们凭什么还要?”
“凭什么?”加菲猫叼着烟笑,“凭我让你每天赚一百八,还他妈没人来抢,超过一百二的部分对半分,九百块要么交,要么滚!”
安妹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你们抢劫啊!”
“哎呦呦,你报警啊!”一伙人放声大笑。
这里是封闭小区,理论上不容许外人进来,加菲猫是物业经理的侄子,包了小区保洁与垃圾处理。
他别出心裁,将每处垃圾桶明码标价,从拾荒人身上赚钱,简直是蚂蟥转世。
奈何这里物产实在太过丰富,大家忍气吞声,不得已割肉喂狼。
安妹没有证据,警察来了,对方倒打一耙,说她非法闯入,被赶出去的只能是她。
她都交了一个月的钱了,再难也得把本赚回来。
“安妹啊,你丑是丑了点,身材还不错。哥给你包装包装,美个颜,穿少点,直播扭一扭,赚得比这多!”加菲猫越说越过分,打起其他主意来。
安妹紧张无助地抱着小啾,无言忍受着骚扰与调戏。
突然,前面传来一阵巨大响声。
一群妖魔鬼怪,齐刷刷看过去,集体目瞪口呆。
沈瑜抱起半人高的垃圾桶,大力出奇迹,桶口磕地,咚咚往下倒着深处卡住的纸壳。
他全神贯注,满头大汗,力求对每个桶一网打尽,竭泽而渔!
他身边袋子已装不下,捆着小山一样高的纸壳子,还有其他塑料物品。
“妈了个X的,这小子谁啊?”加菲猫一口吐掉烟头,腆着肚子率先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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