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凉水胆小又倔强,一边偷偷抹眼泪,一边咬唇坚持画画,直到天都要黑了。
沈涵被罚抄卷子,跑出来买雪糕。
他啥也没干,就嗦着雪糕,跟小狗一样,守在那里。
站累了,就蹲在地上,把个雪糕棍儿,嗦得咂咂做响。
“沈三,英雄救美呢?”有人不痛快,瞎起哄。
沈涵叼个雪糕棍儿,站起来,拽了拽校服裤子:“英雄不算。”
他又指着陈凉水:“美,算的!”
“切~恶心!”他们打不过沈涵,天全黑了,也就散了。
最后,看门大爷来锁学校大门。
沈涵把陈凉水,从桌子上抱下来。
陈凉水搭着他的肩膀,头垂得很低,结结巴巴说:“英、英雄……也是算的。”
“咦~肉麻。”沈涵抱臂,哆嗦着跑掉了。
娱乐新闻全部结束,饭菜已凉透,陈凉水掩嘴笑了。
骗子沈小狗,其实什么都记得!
沈瑜自从用开塞露炸了学校,就对化学情有独钟。
沈悬是很保守的家长,对他学化学,有点心理阴影。
但架不住物理、生物、化学的组合,选择面广,对沈瑜最有利。
他也只能祈祷,学校要坚强,挺住!
姚嘉运高考顺风顺水,如愿进入心仪的双一流大学。
那是一所离家很远的学校,他从未离省,又兴奋又胆怯。
考试前,沈瑜就怂恿他,放假两人一块,去大学看看。
高考完第二天,其他人都懒成一坨,或还在胆战心惊的余韵里。
只有姚嘉运,胸有成竹,背起包离家打工。
争取在沈瑜放假前,攒点钱,到时候一起去看大学,去看看从未走进的另一个世界。
高一下学期,沈瑜成绩突飞猛进,已冲进班级前十五。
下学期开学,他还面临重点班选拔考试。
以前,他心里对大学的感受,和动物园大象没有区别。
他过得浑浑噩噩,混吃等死都是最高夸奖。
反正也没人期待他,突然活得像个正常孩子。
但是现在,在他前头,跑着永不停歇、目标明确的姚嘉运。
身旁是期待他成长的大哥,对了,还有安妹和小啾。
沈瑜想,他必须给小啾做个好榜样!
……
整个夏天,港城都笼罩在蒋家易主风云里。
泼天流量,不让多少媒体人,年末奖金翻倍。
沈悬在医院电视里,看阿耀被记者团团围住。
医院的电视,不如家中大,缩小后的画面更显拥挤。
阿耀身边的保镖,孔武有力,破开涌动人群。
他像只茹素的鲨鱼,收起尖牙利齿。
闪光灯如倾泻的水银,照亮他年轻俊美的脸。
藏得再深,沈悬也能从他佯装无辜的表情里,读出无所畏惧的态度。
狼崽子被赶出狼群,孤傲地向着月亮奔跑。
在盛大如烟花的蒋家八卦里,无人在意,庒达案的调查销声匿迹。
由于阿耀之前,对两个叔叔赶尽杀绝,蒋家内部不寒而栗,他放弃股权,离开蒋家毫无阻力。
蒋天申如愿以偿,上台第一件事,就是假惺惺给阿耀,在家族基金里,留了份分红。
结果,律师文件送过去,阿耀笑着看一眼,就扔进大海里。
他离港过海那天,天气不好,下着点小雨,灰背鸥在雨中自由穿梭。
不过一个海湾的距离,雨下大了,大颗雨滴砸在车窗上,四分五裂。
阿耀降低车速,打着转向灯,缓缓开下跨海大桥。
突然他看到,对面车道路边,停着辆熟悉的“雷霆”,车体宽大,顶高嘴长。
阿耀以前老嫌弃它丑,像匹诺曹的鼻子。
车慢慢滑向路旁,他看见“雷霆”的门开了。
沈悬走下来,阿坤飞快展开黑伞,遮住一小片天地。
雨水噼里啪啦砸在伞上,飞起一朵朵晶莹剔透的水花。
大雨倾盆,衬得沈悬的身影,格外单薄。
阿耀说过今天回家,但未说具体时间,也不知道大哥在这里等了多久。
他抱起花盆,锁上车门,奔进大雨中。
沈悬本在犹豫,不太确定刚下来的车里是阿耀。
突然就看见一条人影,顶着瓢泼大雨跑过来。
他转身夺过伞,踩着积水迎过去。
阿耀日常生活非常守规矩,现在正做着他唾弃的事,横穿马路。
好在这边车不多,路也不宽。
他浑身湿透,来到沈悬面前,宽大手掌里,捏着一盆金枝玉叶,花叶微颤,滴滴答答往下淌水。
“大哥……”
沈悬裤腿浸透,肩膀也湿了一半,举高黑伞,把湿漉漉的小狼崽裹在里面。
阿坤跟在后面,黑伞悄无声息,帮他遮挡后背。
而他整个人漏在雨水中,湿黑的发,湿黑的西装,像一片蓄满水的影子。
苍白手指摸上阿耀额角,轻轻抚弄浓黑碎发,沈悬训斥道:“你不是小孩子了,下雨天不知道打伞吗?”
说是训斥,却没有一丝火气,仿佛被浇灭的一团火,只蕴着温热的气息。
阿耀湿得彻底,浓密睫毛上,蓄着水珠,眨眼间坠落。
沈悬用拇指抹掉他脸上的水,从眉骨沿着鼻梁,一路到柔软的唇。
阿耀乖极了,低着头,任他摆布。
他的黑眼珠长得最好看,染着水汽,纯澈没有一点杂质,看人的时候格外诱惑。
“大哥,对不起。”
阿耀怀疑大雨带走了语言能力,像个孩童,词不达意。
他想表达的爱意,铺天盖地,却言不由衷。
阿耀索性闭上眼,钳着盆金枝玉叶,就这么在大雨中,狠狠抱住沈悬。
毫无保留的拥抱,将彼此胸怀填得满满的,整个世界都在其中。
沈悬伸手,攀上他的后颈,抚摸他湿软的头发:“回家,我们回家了。”
……
整个夏天,阿耀都陪着沈悬。
半山长长的山道,有他们肩并肩,散步的背影。
山顶落日余晖,照着他们交叠在一起的手。
他们甚至挤出时间,跑去小岛度假,中途捡了只狗,是只不知道串了几手的哈士奇,起名叫沈旺财,带回了半山别墅。
沈旺财不愧是沈悬的狗,领导力格外出色。
一个月后,除了沈金条不能从池子里跳出来,从兔子到王八都听它的。
沈旺财跟谁关系都好,博叔提个重东西,它都跑过来,用头顶着袋子。
唯独和沈涵不对付,每回都是人狗大战一触即发。
有时候,沈旺财也忒坏,会带着众小弟,一块欺负沈涵。
沈涵在外有多风光,在家就有多窝囊。
沈悬和阿耀仔细分析,背后原因让人崩溃。
大概是家里的小动物们,都觉得沈涵与它们才是一个物种,不想让他太放肆。
气的沈涵,好大一只明星,坐在别墅门口,给陈凉水打视频电话:“呜呜呜~~你快点毕业,快来把我领走,我怕是活不成了。”
海城的秋天,没啥存在感,一场秋雨一场凉,三场秋雨冻心肠。
转眼半山落霜,一年又跑到尾巴。
离元旦还有一个月,博叔就忙碌起来,这一大家子,从人到王八都得照顾好。
天太冷,沈悬很少外出,像只躲冬的狐狸。
偶尔无聊,也会顶着睡乱的头发,盘腿坐在地毯上,帮博叔整理东西。
今天刚好有亲戚,送来北方冬货,都混在一块。
沈悬叫来阿耀,一起分拣,两人有一句没一句,随便说着话。
客厅很暖和,开着电视,鬼使神差是珍珠台的整点财经新闻。
第一条就是蒋天申,出席马会关门彩的消息。
他满面喜色,瘸着腿,健步如飞,伸手给马场大门,挂上一条鲜红缎带,取意“长红”。
阿耀正在扒榛蘑,抬头看一眼,置若罔闻。
沈悬停下手,沉默地看完整场新闻:“快过节了,你好歹也姓蒋,不去送节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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