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沈悬轻掀眼皮,“找到那个跑腿了吗?”
“找到了。”阿坤答道。
天已经很晚了,沈悬有点困,懒洋洋地说:“把沈瑜的房退了,钱就让他拿着。”
“这、这……小少爷没地方住啊?!”阿坤茫然。
沈悬打个哈欠,抱起沈八哥蹭了蹭,软乎乎的:“活该!”
阿坤还想说点啥,正好阿耀从楼上下来,给他使个眼色。
“大哥,困了吧,早点休息。”阿耀抱起沈八哥。
沈八哥离开美人怀抱,十分不爽,在他怀里扑腾。
沈悬一直等沈瑜消息,困得眼睛睁不开,迷迷糊糊问:“你雇的演员都准备好了吗?”
阿耀一手夹着兔子,一只手顺理成章环在他腰侧:“大哥放心,都准备好了。”
“很好,让咱们家小少爷尝尝,什么叫做人心险恶。”沈悬拍掉他的手,说得软绵绵。
【作者有话说】
53 第 53 章
东莞故事之夺命流水线
沈瑜用最后一点零钱打车回酒店, 他付了五天房钱,现在退房还能拿回好几千呢,稳住, 还有转机!
下车时,他把兜翻烂, 还差五块钱不够付车费。
沈瑜只能红着脸支支吾吾解释, 手机丢了,身上只有这些钱。
司机看他年轻, 又是外地口音,没说什么收了钱, 临下车还叮嘱他要去报警。
沈瑜双手递上钱, 微微发抖,不停道谢。
他长这么大, 从未因钱窘迫过, 这种苦涩滋味真是难以言喻。
沈瑜飞奔入大堂要求退房, 结果被告知, 开房人已退房, 并拿走了退款。
他彻底傻了, 怒拍前台吼叫道:“那是我的钱!你们怎么能退给他呢?我房间里还有东西呢!你们是不是傻啊?!”
沈瑜打小营养好,已是成年人体格, 即便长相略显稚气, 但发起火来, 横鼻子竖眼气势十足。
酒店前台再三解释,房间登记在人家身份证下, 退房是正常操作, 房间里的东西, 也已经拿走了。
沈瑜不依不饶, 那可是他的救命钱啊!
现在他身无分文,马上要露宿街头。
沈瑜不管不顾,开始在前台耍赖撒泼,非要酒店退款,闹得周围客人纷纷避让,严重影响营业。
已是午夜时分,前台怕出意外,开始呼叫保安。
不一会,几个膀大腰圆,身穿黑西装,带耳麦的酒店保安,轻而易举将闹事的沈瑜揪到大门口丢出去,并警告他再胡闹,会立刻报警。
沈瑜失魂落魄,游荡在酒店门口。
他满脸油汗,一身粘腻,喘着粗气,还以为这是一场噩梦。
淞市的夜晚好像蒸笼,风卷着热气,闷闷地罩在身上、脸上,不一会汗如雨下。
沈瑜热疯了,脑子好像一锅沸腾的老汤,粘稠到不能转动。
他想到酒店大门口蹭点空调,给脑子降降温。
结果,稍有动作,门口保安就走过来,紧紧盯着。
他们的眼神被金碧辉煌的灯光,衬托得犀利无比,写满鄙夷和警告。
沈瑜众星捧月般长大,身边充满羡慕、仰望、巴结、爱护的眼神。
他的世界美好如梦,每个人都是温和友好的。
这种毫无遮拦的恶意,直白的驱赶,让他不自觉后退两步,好像真成了一个脏东西。
为什么呢?就在几个小时前,他趾高气扬走进大堂。
他们笑容可掬,双手服务,给他倒了好喝的酸梅汤,还送了入住果盘,他都没来得及吃呢。
沈瑜愣在原地,他的世界正经历一场爆破,次第坍塌。
在他身后停下一辆豪车,下来两位穿着时尚,浑身名牌的小姐姐。
她们微有醉意,勾肩搭背晃晃悠悠往前走。
在玻璃门里躲热的门童、保安,见状冲出来,把沈瑜推到一边,客客气气地引着客人往里走,嘴里不停重复着:“您小心脚下,注意安全。”
沈瑜被推搡到侧边,自动门敞开,充足冷气喷涌而出,打在他脸上。
他在闷热里打了冷颤,终于接受现实,沉默着走进黑夜里。
沈瑜没有手机,身上也没钱,漫无目标走出两站地,又热又渴。
不远处有个便利店,好心地敞着半扇门。
好几个环卫阿姨,坐在门口台阶上吹冷气,从巨大的塑料水壶里倒水喝。
沈瑜大闹酒店,又喊又叫,又在闷热里走了好久,渴得嗓子眼冒烟。
他小心翼翼坐到最底下的台阶,堪堪能吹到一点冷风。
城市里的天空,总是浑浊的,光从四面八方涌进人们的眼睛里。
不像半山,夜晚仰起头满天小星星,有时天气不好,也能看见淡淡的云,像蚕丝般流淌在天幕上。
沈瑜蹭了把淌下来的汗,不服输地收回目光。
才一天而已,他才不会想家呢,说不定明天书包就找回来了。
沈瑜又偷偷瞟一眼,环卫阿姨的水壶,水线下去一大半,快要没有了。
他内心挣扎不已,抹不开面子去讨一杯水喝。
突然,一个蓬头垢面,脸巨黑,满脸络腮胡的怪人走过来。
他一屁股坐到旁边,脚前扔着一大捆纸壳子,看见沈瑜,呲着白牙笑了。
沈瑜吓得往后窜,昏暗里愣是没看清他的眼睛。
对方长得就像十年没洗澡,没剪毛的沈八哥,所有的毛都纠结在一块,张飞似的。
他坐了会,就去便利店要了两个纸杯,再厚脸皮地从环卫工那里蹭了两杯水。
沈瑜抱着膝盖,看他行云流水般乞讨,与其说是看,不如说是学习。
如果找不到背包,他离变成张飞哥也不远了。
沈瑜捂脸,趴在膝盖上,心里涌起一丝小小的后悔,不多,但很疼。
突然有人碰了碰他的胳膊?
沈瑜抬头,面前是一小杯水。
洁白单薄的纸杯,水里映着背后便利店招牌的光。
“谢、谢谢你。”沈瑜双手接过纸杯,一口气喝完,有点不好意思地问,“你、你怎么知道我渴了?”
张飞哥声音很年轻:“你一直在咽口水。”
昏暗中沈瑜耳朵又烫又红,高高在上的沈家小少爷,沦落到被要饭的施舍一杯水。
两人无言,就这么干坐着乘凉,直到环卫工走了,便利店也关起门。
张飞哥紧挨着便利店,铺上纸壳,就这么光着脚大刺刺躺下去,给沈瑜看得目瞪口呆。
他习以为常,根本不在意别人的眼光,枕着胳膊翘着腿,掏出手机。
便利店门没关严,会有冷气漏出,还能蹭WiFi,条件不要太好。
夜渐渐深了,炎热未减半分。
沈瑜背心湿透,时不时撩起衣角擦脸上的汗水。
他回头,羡慕地看看,能吹到空调的张飞哥。
张飞哥很敏锐,坐起来喊他:“喂,要不要吹空调?”
说着,用脚踢开纸壳,往一边挪了挪,给沈瑜让了个雅座。
沈瑜是个少爷秧子,没受过苦,又怕冷又怕热,略微挣扎五秒,就跟臭要饭的坐成一排。
“你怎么不回家?”张飞哥劣质手机外放视频,声音巨大。
沈瑜被吵地头疼,不耐烦地说:“离家出走。”
“哦……”张飞哥见多识广,毫不惊讶,指了指便利店,“他们招人,你可以去打工,好歹有个地方待。”
“打工?!我才不打工呢!我、我就是热死、渴死在这,都不会去打工!”沈瑜暴跳如雷。
他已经听不得“打工”两个字,要不是躲避打工,他能离家出走?他能流落街头?
呸!打工,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
张飞哥愣住,随即伸出大拇指:“你牛逼!”
“哼!”沈瑜盘腿坐在纸壳箱子上,气呼呼地扭开脸。
过了会,他想到明天还要去商场找包,可现在身无分文,浑身上下卖了不影响市容的,只剩一条裤衩。
嚣张气焰一下子就没了,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蔫了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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