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这样的队伍多,戚昔走访了几家,最后选定了一家在城里做得不是最久的,但技术最好、口碑也不错的。
二月初七,宜动土。
地上的雪还没化完,西边的房子就开始建了。
戚昔每日去那边看一眼,然后又去铺子里看看小孩最近的功课,再教燕二婶做几个菜。
现在几个相熟的邻居也都知道他住在亲戚家去了,所以戚昔每回从那边离开的时候也不用遮遮掩掩。
下午,他从宅子的后门进去。又带着小崽崽消耗掉他一身的精力。
天黑了没一会儿,自己也跟着困了。
住进将军府之后戚昔渐渐做梦少了,尤其是燕戡在身边的时候窝在他怀里。身边好似铸起了一座围墙,他安稳地待在墙里一觉从天黑睡到天亮。
前些日子提心吊胆,晚上没怎么睡安稳。这会儿精神松弛下来,就是燕戡不回来他的睡眠质量也比以前提高了不少。
夜色浓重,燕戡骑着马抹黑赶回来了。
他在另一个屋子洗澡,用澡豆狠狠搓了搓身上,洗去一身尘土跟血腥味道,然后才推开正房的门。
室内没点灯,但燕戡能畅通无阻地走到床沿。
他见到床上鼓起的被子,笑了笑,又撑着手低头细瞧戚昔的脸。好像瘦了点。
往常一点动静就惊醒的人现在也没醒,他轻轻掀开被子躺上去,侧身向里将戚昔往怀里搂。
鼻尖贴在了那头青丝上,燕戡才呼出一口浊气,闭上疲惫的眼睛。
这一仗之所以打这么久,有敌人难缠的原因,也有他想好好伤他们元气让斜沙城安宁个几年。
好在事情不出所料。
他安抚好了将士,这才回来。
燕戡单手搂着戚昔仍觉得不够,他干脆搂着人的后腰跟脖子将人抱放在自己身上。
戚昔睡得再熟也被他折腾得醒了。
身子底下硬邦邦的,他趴在燕戡身上硌得慌。
“你回来了。”戚昔低语,因着困顿声音软乎乎的。
“夫郎有没有想我?”燕戡贴着他脖颈轻蹭,长臂将人整个圈紧。像树藤绞杀一般,不分你我。
戚昔咕哝:“我想睡觉。”
燕戡嘴巴一瘪,转瞬眼里笑意有浓厚了几分。“我抱着,夫郎睡。”
“想下去。”
“不让。”
戚昔拧眉。他闭着眼睛偏了偏头,侧脸枕在燕戡胸口。
睡身上就睡身上吧,就当睡了张硬床。明日起来定有人会比他更难受。
冬日本就适合贴着这个大火炉,盼了许久终于回来了。戚昔还是忍不住有一点欢欣,抬手圈住燕戡脖子。
伴随着耳边的轻笑,他蹭了蹭燕戡,更安稳地睡了过去。
*
斜沙城里百姓的生活恢复如常。
但眼看着到春播了,大伙儿来不及庆祝又开始选种或买种,翻土等待播种。
早晨清醒来,戚昔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除了脑袋都像是被缠了一层布,完全动弹不得。
他睁开眼睛瞧着枕边人,又将自己的双脚从他沉重的腿下挣脱出来。
这人一去三个月,这会儿才回来。
戚昔也没想着起来,而是安静地窝着盯着他细看。
脸更粗糙了,成天在雪里打仗,原本看着就干燥的脸现是透着不正常的红。麦色的皮上顺着纹路裂开了几道细长的口子。
这是冻上了才有的。戚昔从前经常长,如今就记得起那种疼了。
除了脸,他耳朵上也是冻疮。两个耳廓上皆是红紫色的肿块。
胡子也长了,好看的薄唇起了一层皮,竖着的小伤口不少。
丑是不丑,但越看心里越不舒服。
短短三个月,人起码沧桑了五六岁。
他揪着燕戡的衣服埋头藏在他胸口,心里乱糟糟的。
早在他抽腿的时候燕戡就醒了。他只是不动,想看看自家大公子想做什么。
结果就指着自己这张不堪入目的脸看了又看。燕戡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睁眼。
他在想要是被嫌弃了他指定抱着人让他看个习惯。
好在自家大公子不是个重色的,看完了也没有推开他。像猫一样又窝了回来。
燕戡翻个身将人抱得紧紧的,燕戡还闭着就在傻笑:“夫郎……”
“别动。”戚昔偏头躲开,掌根抵着他的脸怕弄到他的伤口。
燕戡一顿,委屈:“夫郎不能因为我毁了容就……”
戚昔捂住他嘴,清冷的眼中闪过无奈:“不嫌弃,怕弄开伤口。冻疮很疼。”
燕戡一笑,手臂用力收紧将人往身上一抱:“我不怕,好久没抱夫郎,给我好生抱一番。”
戚昔挣脱不开,只能趴在他身上,由得他将自己当个大娃娃又摸又蹭的。
等衣衫凌乱,脖颈跟胸口的皮都被蹭红了,戚昔瞧着他耳朵出了血这才连忙抵着他的下巴制止。
“起床,上药。”
燕戡笑眯眯地亲了一下戚昔掌心:“不想起。”
“那你就别起。”戚昔反手拉开腰后的手臂,又按着燕戡的肩膀借力,自个儿跨过他下了床。
披着衣服刚将手塞进袖子里,燕戡掀开被子走了过来。
系衣带的手被燕戡拨弄下,他自个儿站在面前垂着眼睛细致系好。
戚昔瞧着他小臂上狭长的一道刀口,眉头紧拧。“都这样了你还闹腾。”
“小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夫郎皱眉做什么,都不漂亮了。”燕戡抵着戚昔的眉尾点了点。看蝴蝶似的颤动的睫羽,他情不自禁地凑近亲了一下戚昔的眼皮。
“是不是心疼为夫了?”
戚昔拉高他的衣袖,看清刀口全貌。心上酸麻,他低低地“嗯”了一声。
说完,他眸光微凉,抛下燕戡独自开门出去。
“郎君,热水打来了。”阿兴守在外面,盆儿里水冒着白烟。戚昔接过,道:“去找找有没有擦拭冻疮的药,还有涂抹刀伤的药。”
阿兴:“是。”
回身进屋关了门,见燕戡在穿衣服,戚昔干脆先去自己洗漱。等肩膀一重,那穿好衣服的人趴在肩头。
戚昔转个身,手抬着他的下巴。“去把胡子刮了。”
燕戡可怜兮兮:“手疼……夫郎帮我。”
戚昔揪了下他胡子,面上跟结了一层霜似的,也不知道在生谁的气。
燕戡跟尾巴一样跟着戚昔,眼底露出笑意。
不是生气,是在心疼自己。
没了胡子,燕戡一张脸露出全貌。整个一糙汉子样。
戚昔站在人跟前,手把着燕戡的后颈让他低下头,另一只手拿着帕子先把细碎的小胡渣擦了一遍。
“等会儿上点药,好好养养。不然每年冬天来一遭,反反复复也好不了。”
燕戡搂着戚昔的腰,偏头在戚昔唇上啄了一口:“夫郎真好。”
戚昔抿唇,自动屏蔽燕戡这些肉麻的话,又去换了一盆热水给他再擦脸。
等阿兴把冻疮药送来,戚昔将人按在凳子上。
燕戡将人一拉,圈在自己腿间将人抱了个满怀。
“抬头。”
“抬着呢。”
戚昔手指沾了药膏细细涂上,指腹挨着燕戡耳朵。他笑了一声要躲。
“夫郎力道重些,痒得很。”
“忍着。”戚昔面无表情道。
阿兴木着脸听自家主子说的些无赖话,对天翻了个大白眼。待里面没声儿了,他敲了几下门:“主子,郎君,用膳吧。”
戚昔:“这就来。”
出了门,见阿楮也来了。他穿着一身黑白配色的小袄子。脖子上围了一圈白色的兔毛围脖,衬得那张小脸圆乎乎的看着更好摸。
“将军,郎君。”阿楮规规矩矩请安。
戚昔:“你师父呢?”
阿楮:“师父还没有回来。”
燕戡出了门不像在屋里那么黏糊,只拉着戚昔的手走在他的身侧。他道:“那边受伤的将士多,他还要忙一阵才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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