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如此,育苗还方便控制植物生长, 通过时间、温度、土壤等等干预, 长出来的小苗根系发达,以后的作物也健壮。
甚至于初始的育苗对最后良种的选育、改良也有很大的影响。
阿兴激动地急速搓手,朗声道:“郎君您等着, 我马上去拿罐子。”
阿兴像火烧屁股一样跑出去,热情一瞬间被调动起来。
跟前晃悠的人一走, 燕戡的身影露了出来。
他从西厢房出来,长腿跨过门槛, 墨色的眸子沉着。不知道以为谁欠了他的银子。
“夫郎说的育苗是……”燕戡直直向着戚昔走来。
戚昔一阵眼风给他扫过去。
燕戡立马改口:“大公子说的育苗, 可否细讲一番。”
戚昔瞥他一眼,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摆, 又端着热茶慢慢抿了一口。
燕戡瞧着人骄矜的模样,嘴角微不可见地翘起。待戚昔抬眸,又尽数收敛。
他在戚昔身旁坐下,也跟着倒了一杯慢慢饮着。不忘道:“此事关系将士们的温饱,还请大公子不吝赐教。燕某定当重谢。”
戚昔搁下茶杯,手杵着下巴:“我说了你信?”
燕戡看着他的眼睛,黑眸笃定:“信。”
虽然他不知道戚昔为什么会知道农事,但接触这么久下来,以他自己的评断,戚昔所做的事绝对不是一时兴起,随意而为。
他接触的戚大公子与传言中的戚大公子可以说完全不是一个人。
他稳重、守信、谦和……如玉君子,端方温良。
不得不承认,这个“信”字很悦耳。戚昔扬了扬眉:“若是造成了损失。”
燕戡剑眉散了锋利,笑得宠溺:“为夫一人承担。”
戚昔立马撇过头。
这无赖,真是处处不忘占他便宜。
燕戡望着侧对着自己的人,见小公子脸上浅浅的绒毛,手指微痒。他声音放低,哄人似的:“还望大公子行行好,看在我北地燕家五万将士们的份儿上,别跟我这莽夫生气。”
见戚昔还不理人,他敛了不正经,郑重道:“我不会管大公子如何知道这些,只要是对将士们有用,其余的不重要。”
或许是战场上经历了过多的生死,燕戡重视眼前。眼前的人,眼前的事儿。
曾今的戚昔他不了解,也不回去过问。
现在的戚昔,他或许心底察觉到了不同,但夫郎就是夫郎。不管他怎样,是现在这个人就行。
戚昔听到他话里的意思,转过头。
四目相对,两人均是眼中浮起笑。只不过一个是礼貌的淡笑,一个是舔着脸讨好的笑。
戚昔敛了眸色,道:“北地寒冷,无霜期短。育苗能在减少少苗情况下使得植物缩短在大田环境中的生长时间。”
“种子不直接下地,而是先催芽成苗。小规模育苗不麻烦。”戚昔点了点桌面上还没有撤下去的罐子。
“但大规模的,若有温室便可。”
放在后世,直接可以大棚种植了。但现在的条件达不到,史上记载的温室也多存于皇室,花销不小就是了。
“不过你北地应该多种的是麦跟谷子吧,量那么大,直播更省时省力。”
燕戡笑了笑,道:“大公子莫忘了,是个人总得吃菜吃油吧。”
戚昔好奇:“胡麻油还是菜籽油?”
燕戡:“皆有。”
戚昔点点头。看来大顺也有油菜了。
“大公子说的温室……我倒是感兴趣。”燕戡摸着下巴。
皇宫之中也有,那花银万贯建造起来的房子惹了一众官员眼馋。要不是怕被弹劾,早跟着建起来了。
就是冬季,那里面也能出产冬季吃不到的菜蔬。
之前倒是没想到,将这东西建在更寒冷的北地。
戚昔以为他继续刚刚的话题,想了想,还是觉得说明白一点好。“育苗的时候要保证里面的温度、湿度不能过高或者过低,最好让有经验的农人看着。”
燕戡眼睛一弯,跟桃花似的招人。
“那是当然。”
接下来,燕戡没有再回到他的书房。
阿兴拿来各种陶罐木盆后,戚昔在一旁示范如何将种子种下去。他身边挤着燕戡,身后跟着阿兴,两人一个比一个干得起劲儿。
洗了手,戚昔看着屋檐下整齐两排的罐子,一排用木头搭了架子,上面盖着皮子;一排没盖。
身侧站着燕戡,一双手被迫落在他掌心。
他拗不过,只能由着他抓着手擦水。
戚昔忽略手腕上微烫的体温,道:“盖了皮子的温度高些,几天就能看出区别。”
“嗯。”燕戡意犹未尽地松开那被他擦红了一点的手。
戚昔顺着他的眼神,立马将手藏进袖子里,往边上走了几步。
阿兴蹲在罐子前,将剩下的水浇完。
“主子,现在不是刚好可以育苗种菜,将士们不都吃了两个月的咸菜了。”
燕戡草草擦干自己的手,看着戚昔。
戚昔:“想去就去,看我作甚。”
燕戡弯腰凑近戚昔,高马尾落在肩侧,发尾刚好扫过戚昔手腕。他眼中含笑,对戚昔抛着钩子:“舍不得。”
戚昔脖子后仰,一双眸子警惕地微微睁大:“大将军还是以大局为重。”
燕戡从喉间发出一声闷笑,缓缓直起身。
“听大公子的。”
“阿兴,伺候好大公子。”燕戡将帕子往衣服里一塞,“要是大公子瘦了,小心你的皮。”
阿兴乐颠颠道:“小的遵命!”
燕戡回身,忽然向前又走了一步。
戚昔身后是桌子,退无可退。
“你到底要做什么。”戚昔气恼。浅色的眸子泛起涟漪,看着生动极了。
燕戡小心托着他的后腰。
看虚虚圈在怀里的人猛然一颤,燕戡认真叮嘱道:“在家要好好吃饭,我不在更要注意安全。一个人不好玩儿可以让阿楮他们陪着,要什么东西让阿兴去找……”
他说了很长一段话,全是交代戚昔照顾好自己的。
戚昔听着,缓缓垂下眼。心中诽谤:真当自己是他夫郎了。
脸上忽然一热,一触及离。
“你!”戚昔震惊得眼睛倏地一下瞪圆,像受惊后炸毛的猫。
“燕戡!”
燕戡朗笑着撤身,长腿大步迈向院门。身姿如松,马尾高扬,意气风发。
戚昔死死瞪着远去的背影。不仅是藏在黑发下的耳垂红了,脸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得滴血。
阿兴对上戚昔的视线,脖子一缩。随后立马捂住自己眼睛,嘴角快咧到后耳根去,碎声念:“我没看见,我没看见。”
不要脸!
戚昔咬牙,把能骂的词儿全在心里给燕戡骂了一遍。
好一阵后,心中那口气像被他吐出来。
他飞快用袖子擦了一下脸,又恢复了看淡万物的冷淡模样。
不要脸!
戚昔赶忙深呼吸,甩了甩脑袋。
肚子忽然动了一下,戚昔脸色一变。他捂着肚子,缓缓背着门口坐下。
定是情绪欺负太大,小家伙感受到了。
阿兴鬼鬼祟祟移开手,看了戚昔一眼,以为他还在生气,赶忙拎起水壶踮脚跑出院门。
戚昔手搁在腹部,有些僵硬地轻抚。细眉微蹙,好歹是让乱动的小孩安静下来。
他控制不住,又在心里骂了一句:不要脸!
*
斜沙城距离北城墙虽然只有二十里,但道路崎岖,行走不易。经常走这条路的将士常常有望山跑死马的感受。
化雪之后,去大营的时间大大缩短,骑玄风的话要不到半个时辰。换其他马匹要多一倍时间不止。
过了高高低低的丘陵,其北面就是一个小型盆地。
老城墙围在盆地北侧山高处,上了城墙后才能看见已经去岁枯黄的连绵草地与大漠。
而里侧,绕着北处大营,就是开垦出来的地。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