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终于,大旗接近了,太子的车驾也接近了,车驾的门打开,吉州城的驻守官兵全都偷偷抬眼,想看看传说中的太子究竟是什么模样。
然后,他们就看见了一个浑身充满文弱气,连个甲胄都没穿的贵公子走了下来。
全体官兵:……失望。
崔冶才不管他们是什么想法,快步下来,他刚想问丁醇一些事,然后就看到了丁醇身边的谢原。
崔冶猛地睁大眼睛。
……
如此这般,如此那般。
坐在议厅里,崔冶听完了谢原的话,过了好久,才开口:“这么说,他是自己不愿意回来。”
谢原:“是,孟知府说,他想堂堂正正的回来,不让任何一个人,找到攻讦他的借口。”
崔冶放在膝盖上的手掌顿时攥成了拳头。
就因为那群乌合之众……
崔冶不说话了,脸色还慢慢的铁青起来,丁醇闭着嘴,不打算当这个触霉头的人,詹不休则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谢原左右看看,最后只能自己硬着头皮问:“殿下,我已经问过隆兴府的人了,如今管理隆兴府事务的官员是吴签判,内务由他来定,外务则是团练使来办,他们封锁了孟知府失踪的消息,目前还没有外人知道这件事。那应天府那边,又是什么章程,新知府是不是已经定好了?”
崔冶嗯了一声:“卫尉寺卿牧坚杞上个月得罪了父皇,父皇派他过来,接孟昔昭的职。”
谢原:“……”
卫尉寺本来就是个养闲人的地方,在这待着的,基本都是皇亲国戚中的草包,他们有一个共同特征,即地位特别高,本事特别低。就这样还能被皇帝贬出来,这位牧大人也是个人才。
让这样一个人来接替孟昔昭,谢原是百般的不愿,但他又不习惯直说,便下意识的找起借口来:“可是孟知府说,不能让百姓得知他失踪的事,这牧大人一来,那就坏了孟知府的计划了。”
崔冶:“那就不要让他上任。”
谢原还想着牧坚杞的事,他习惯性的哦了一声,正要点点头称是,突然,反应过来崔冶说了什么,他顿时瞠目:“殿下,您说什么?”
崔冶看他一眼,“牧坚杞带着家眷,走不快,况且他定是也不想来这龙潭虎穴之地,上个知府被抓走了,他心里自然也害怕得紧,派人在他上任的路上,把他拦下,好好的安置起来,等此间事了,再决定他的去留。”
丁醇都震惊的看过来了:“可他是带着任命书下来的……”
你把他扣下了,这就等于是抗命不遵啊,是要杀头的!
哦对,你是太子,你肯定死不了。
……那我们怎么办啊!
崔冶拧着眉看向他:“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个道理,丁将军不懂吗?内中缘由,等待回到应天府,我自会向父皇解释。知府不在,谢原,隆兴府就由你来代管。孟昔昭不让我们把他失踪的消息泄露出去,肯定不是防着大齐人,而是防着那些阴魂不散的南诏人。”
崔冶沉默片刻,抬头对一旁的郁浮岚说道:“你带人送谢同知回去,隆兴府内定是还有南诏的细作,孟知府命谢同知日夜兼程的赶回来,说明那细作,可能很快就要回南诏去了。”
抿了抿唇,崔冶再次看向郁浮岚:“仔细盘查,将隆兴府府衙盯紧了,那些人若想知道孟昔昭在哪里,自然会去府衙打探。”
郁浮岚眨眨眼,应了一声,然后就走过去,请谢原跟他一起出去。
其实谢原还有好多事想问,但张了张嘴,他又什么话都没说。
等他走了,丁醇看向崔冶:“殿下,那我们何时攻打赣州?”
崔冶同样站起身,他走到摆放的沙盘旁边,看着上面连绵纵横的南诏山河,而孟昔昭,就在这山河的一个角落当中。
崔冶垂眸:“让将士们好好休息一日,后日一早,便打过去。”
兵贵神速,拖得越久,士气越低,他带不走最优秀的中央禁军,只能带这些良莠不齐的下等兵,胜算已然减少了几分,但吴国公府沟通枢密院和军器监,绕过耿文锦,擅自让他带走了许多新式兵刃,以及大量的火药。如此,便把失去的几分胜算,又补充了回来。
天寿帝不知底下人的小动作,孟旧玉又特意进宫,对天寿帝哭诉了许久,让他给崔冶多一些准备,毕竟他儿子能不能回来,就看崔冶领兵行不行了。
天寿帝被他烦的不要不要的,最后在秦非芒的建议下,决定给他一面最省钱的大旗,既贵重,又便宜。
不过,便宜只是对天寿帝而言,对孟旧玉来说,这面旗可一点都不便宜。
这一次打点的花费,都快赶上之前打点的总和了。
有大旗,有军火,有士气,还有堪当大将的丁醇和詹不休,这一战,定是能赢的。
可崔冶觉得还不够。
只要孟昔昭没有好好的站在他面前……他就觉得,还是不够。
*
大军还在吉州城外的时候,这消息就已经被看见的南诏探子传回去了,不过等他把消息传回来,天都黑了,都二更了。
孟昔昭这一晚睡得还挺香,第二天照常去西宫找罗萨花,却扑了个空,而且皇宫里的氛围明显紧张了起来,孟昔昭和这边的宫人都不熟,他想跟人家客套,人家也不搭理他,所以很快他就歇了广撒网的心思,而是暗自观察着,准备精准打击。
看见这个气氛,孟昔昭直觉是出大事了,但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大事,和自己有没有关系,所以,他只能抿着唇,在这边等着。
等了快一个时辰,终于,罗萨花带着怒容回来了。
回来的路上,她还在跟身边的人高声说着什么。
孟昔昭听不懂,但还是把这句话记了下来,准备等明日,去找顾娉婷,问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走进来,罗萨花衣袂翻飞,看见孟昔昭低着头,站在边缘,她也没在意,而是继续对身边的人怒道:“好他个孟昔昭!”
孟昔昭:“……?”
他茫然的抬起头。
“他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污蔑于我!我派去的人,连他的影子都没看见,他竟然说,自己是被我吓病的,隆兴府的人还扬言,说要替他报仇,呵,我看哪个敢给他报仇,待我抓到这厮,定要对他严刑拷打,让他把知道的所有事都吐出来,然后再一片片的把他的肉割下来,下酒吃!”
孟昔昭:“…………”
他也不知道罗萨花到底是说气话,还是真的有这个打算,毕竟南诏在外的盛名之一,就是他们偶尔也吃人。
默了默,孟昔昭继续低头,罗萨花骂孟昔昭,关他金三藏什么事。
谁知道罗萨花瞥见他这个反应,顿时不满起来:“怎么,金先生,听到我说的话,你觉得残忍吗?你同情你们齐国的知府?”
罗萨花大概是真要气疯了,连本性都暴露出来了,听听,这高傲的语气,如果他身为正常人,却不觉得残忍,那才很奇怪吧。
眨眨眼,孟昔昭抬起头:“殿下,等您抓到这个姓孟的,我愿意做第一个割他肉的人。”
罗萨花眯眼看着他,看了一会儿之后,她却烦躁的摆了摆手:“如今大敌当前,我也管不了这个无耻之徒了,能带回来再说,带不回来,就日后再议。”
孟昔昭听了,先夸罗萨花一句英明,然后才跟她打听:“殿下,可是前线战事出了什么问题?”
想到这个,罗萨花也心事重重的嗯了一声:“齐国皇帝这一次是下定决心了,非要一雪前耻,为了夺回赣州,他竟然连齐国的储君都派了出来,听闻那储君身体不好,只是个文弱书生,他此举,为的不是让储君领兵,而是让储君增加齐国大军的士气。”
说到这,罗萨花冷笑一声:“比孟昔昭这个贼人还无耻。”
别看她骂的这么痛快,但她这心里,可是一点都不痛快。
她有一种很不愿承认的直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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