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旧玉问:“他犯了什么事?”
张尚书:“…………”
他怎么知道,甘太师没说啊。
情急之下,张尚书想起王易徵自己说的,他去过南诏,他是有功之臣,他脑袋里灯泡一亮,立刻抢答:“他里通南诏,有卖国之嫌!”
孟旧玉霎时冷笑一声:“南诏都没了,他卖国给谁看,依本官看,你就是捏造罪名,无中生有!张尚书,我就问你,这人,你是放还是不放,你若不放,那就休怪本官不客气了!”
张尚书是甘太师一手提拔起来的,肯定不会听孟旧玉的,于是,这俩人就杠起来了,整个刑部鸡飞狗跳,人人自危。
而另一边,牛鬼蛇神二号,孟昔昂,已经写好了书札,递给自己的上峰,御史大夫姜放过目。
御史台里真正的老大是御史中丞,御史大夫的官职比御史中丞高,但并不管事,而孟昔昂之所以越过御史中丞,直接找姜放,是因为,这个御史中丞,姓甘,是甘太师的亲儿子。
姜放一目十行的看完这封书札,越看,他这表情越微妙。
因为孟昔昂通篇讲的不是三司使鱼肉乡里,而是由于三司使鱼肉乡里,导致百姓对大齐的统治怨声载道,三司使巧立名目,各种横征暴敛,钱财都进了他的兜里,而这骂名,全让天寿帝背了。
后面,孟昔昂还举了几个例子,什么皇帝不配当皇帝,皇帝是阎王,三司使是小鬼,好官你不信,奸臣你当亲儿子一样看……
姜放:“…………”
他也讨厌邱肃明,他也恨不得让邱肃明早点完蛋。
前段时间孟昔昂上蹿下跳、各种上札子的时候,就是他暗中挡住了御史中丞的报复,但他并没有声援孟昔昂,毕竟那时候,还是他们孟家自己的事,他可不想替孟家人办事。
今日不同了,导火索出现,孟昔昂虽然还是因着私心才这样做,可他确确实实,是在为百姓说话。
姜放神情不变,不过,他确实挺佩服孟昔昂的。
竟然能想到以这个角度来劝说皇帝,没错,一味的控诉三司使根本没用,还是得从陛下在意的点上下手。
姜放也有了一些灵感,看着孟昔昂,他也不像之前那么敬而远之了,还拿出教学生一样的态度,给他指点了一番,孟昔昂还是很虚心的,全都认认真真记下,只是有一点,姜放让他把好官不信、奸臣当儿子那句话去掉,因为这话指向性太高,也太真实,容易引起皇帝的迁怒,可孟昔昂听了以后,却没答应,只是把这句话改了改。
改成了好官死得冤,奸臣笑得欢。
姜放:“……”还押韵上了。
他不理解,直接去掉不就行了吗,反正例子够多,非留着这句,不怕成祸患么。
可孟昔昂十分坚持,虽说,他自己也不理解,但这是他弟弟拜托他的,要他无论如何,都要加上这句话。
总之,这两人嘀嘀咕咕,又是一番改正,然后,就把自己的札子递了上去,孟昔昂一份,姜放一份。
所有书札,都是先送到右相这来的,闫相公本身就等着呢,他身边的小厮跟演剧目似的,一会儿一跑进来。
“老爷,孟参政和张尚书打起来了!”
“老爷,满大街都传开了,大家看三司使就跟看猴一样呢!”
“老爷,三司使去太师府了!”
“老爷,甘太师进宫了!”
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闫顺英正在看姜放和孟昔昂的札子,孟昔昂下场闫顺英不觉得意外,他意外的是,姜放居然也加入进来了。
不过,转念一想,好像也不是那么令人意外。
姜放是司徒桓罩着的,此人一根筋,好恶分明,当年也是一枝独秀,才华横溢,但因为不够圆滑,且痛恨奸佞,始终都得不到太好的待遇,他能升到从二品,成为御史大夫,一是御史这个职位,实在没油水可捞,二是,司徒桓保着他,一力的举荐他。
和闫顺英不同,司徒相公的门生,那都是真正的门生,忠诚和感情,根本不能同日而语。
闫相公盯着姜放的笔迹,啪的一拍桌子,哈哈大笑起来。
看得下面的几位先生,均是一头雾水。
他们不懂,但没关系,闫相公自己懂就行了。
札子未递到天寿帝那里,甘太师也刚刚才进宫,这事虽然闹出来了,但是还没闹大。旁人或许听过笑过,也就完了,不觉得能闹出什么结果来,可闫相公身居高位,他习惯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要他说,这就是个天大的好机会。
引子已然出现,又有孟家和姜放这几个头铁的死咬着不撒嘴,此时的天平看起来晃晃悠悠,却还是稳的,但前提是,不能再有砝码加进来了。
此时不加入进去,还待何时?!
三司使倒下了,那三司使的位置可就空出来了,换成他自己的人,岂不美哉?!
形势已然明朗,闫顺英满脸带笑的去换官服,一边给自己的亲信们递消息,一边赶往皇宫,顺便在心里想着,邱肃明,三司使的位置你已经霸占了许多年了,这一次,还是赶紧让出来吧!
*
外面热闹无比,东宫却如同世外桃源,安静得很。
孟昔昭和崔冶坐在一处,两人各自端着一个碗,一勺一勺的吃甜品。
崔冶:“这甜汤甚是凉爽。”
孟昔昭叼着勺子,笑了一下:“这个叫清补凉,既解暑,又补身子,还特别好喝。”
说着,他遗憾的咂了咂嘴,“可惜没有凉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要是加了凉粉,一定更好吃。”
崔冶问:“凉粉是什么?”
孟昔昭:“一种记载在书里的食物,唔,好像是用草木灰做的,其他步骤我不记得了,罢了,以后有时间了,我再好好研究。”
说完,他就低下头继续喝甜品了,崔冶看着他,浅浅的笑了一下:“二郎总是喜欢研究一些稀奇的东西,每一样成果,都利国利民。”
孟昔昭接着道:“也利你,要不是你喜欢吃甜的,我都想不起来做这个。”
崔冶眨眨眼,看着他,说道:“我确实嗜甜。”
孟昔昭听出他的话外之音,咬着勺子,有些疑惑的抬起头,明白过来之后,他笑了一声,放下瓷碗,从善如流的坐到崔冶腿上,捧着他的脸,先低下头,伸出舌尖,把他嘴唇上残余的甜味儿轻轻舔掉,然后重新抬头,看着崔冶乌沉沉的双眸,他的瞳孔微微放大,鼻间的呼吸,也比往日乱了一些。
孟昔昭勾起唇:“殿下,你可是君子,君子要戒骄戒躁啊。”
崔冶闻言,挑起眉头,“二郎知道的,我从不是什么君子,我是登徒子。”
说完,他按着孟昔昭的后颈,让他低下头来,夏日已经接近尾声,崔冶又长期服药,他这里已经不再使用冰盆了,燥热一点点的上升,萦绕在两人相贴的肌肤之上,薄汗渗了出来,不过没人在意。
若每一年的夏天都是这样快活,那崔冶宁愿以后的四季,日日皆夏天。
……
郁浮岚从外面回来,见大殿的门关着,张硕恭在一旁的长廊边值守,他也见怪不怪,走到张硕恭身边等着。
张硕恭看他一眼,问:“如何了?”
郁浮岚摇摇头:“还没定出个结果,闫相公带着札子来见陛下,陛下一读完,就暴怒,把三司使关押了起来,甘太师为他求情,说其中必有蹊跷,要求明查,闫相公自然是不同意,孟参政也说,证据确凿,不用审查,可不管这些人是如何的争吵,陛下都没有说话,依我看,他心里还是向着三司使,准备给他一个机会。”
张硕恭皱眉:“但经此一事,他的三司使总是做不下去了吧?”
正常来说,应该是的。
可他们这位陛下不正常啊。
所以,郁浮岚也不知道。
再次摇头,两人对视一眼,虽没叹出声,可是,此时无声胜有声。
……
郁浮岚回来的时机还挺好,没一会儿,孟昔昭就从里面走了出来,看见郁浮岚,他顿时惊喜的走过去:“郁都头,如何,昆玉殿那边,有结果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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