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那如玉的手指在掌心来回摩挲,他喉结隐隐滚动,眼神微暗几分,“我事务繁忙,不便久留。”
“公子若有暇,我们不日再见。”
说罢他缓缓挪开目光,神态波澜不惊。
李兰修悠闲把玩着自己的手指,轻轻哧笑说:“不日再见。”
楚越转身便走,身后是雪青不绝于耳的夸赞,什么“主上英明神武,为民除害”之类的溢美之词。
走出一段路,楚越顿住气定神闲的步伐,瞥一眼滔滔不绝的雪青,“够了。”
雪青一愣问道:“主上有何吩咐”
楚越袖袍一拂,悬在城主府上空的重剑降落在他面前,他踏上飞剑,“都不必跟着我。”
雪青识时务地抱拳行礼:“属下告退。”
楚越御剑飞进一处秘境,白茫茫雪海冰山万里无垠,白雪覆盖的世界里空无一人。
这是他多年闯遍九州大陆秘境之时,偶然发现的福地,冰洞深处有一汪寒玉潭,水灵根的修士在其中修行事半功倍。
冰洞入口的透明结界散着荧荧光泽,只容许他一人踏入,旁人靠近都会被结界阵法所伤。
楚越熟稔地走进结界里,两侧墙壁随即亮起烛火,一直蔓延到冰洞的最深处。
那是一座漆黑如墨玉的寒潭,静谧无波,潭水的寒气化为淡淡的雾气氤氲。
潭里的水阴冷至极,寒意直透骨髓,他合衣走进寒玉潭,倚在池边,静候那勃然的反应冷静消散。
他从纳戒取出一根扇柄,寒铁扇柄被经年累月抚摸到亮铮铮。
李兰修唯一留给他的东西。
楚越修长有力的手缓缓抚过扇柄,倏地一声“砰”响,扇柄在他手中被折成两段。
他握住断成两截扇柄,灵光闪动之间扇柄恢复如初。
随即紧接着一声脆响,扇柄再次被他摧残成两截,他动作不急不缓,很有耐心地将扇柄一次次折断,一次次恢复。
直到身体勃然的反应消失。
灵鹤城内,李兰修仔细检查一番顾正行脸颊伤痕,不知楚越用的什么玩意兵器,能将鬼王伤成这幅德行。
顾正行不大在意伤痕,眼神专注盯着他问道:“道友何时回家?”
李兰修从封仙境带出不少灵宝神器,他拿出一个雪白玉净瓶递给顾正行,“拿去试试,应该能治好。”
略一停顿,他微微一笑,打趣地问道:“初次见面,道友就舍不得我走了?”
顾正行被他逗得耳根子泛红,沉默着轻轻点头。
李兰修笑意悠长,转身面向白瀛,轻点了点帽檐的一侧,“让我瞧瞧你的伤。”
“不必。”白瀛果断拒绝,别过脸望向一旁,“你我素不相识,不劳烦道友费心。”
李兰修走出房门,屈指一弹,一柄凭空出现的长剑落地,他轻轻跃上飞剑。
白瀛绷着脸走到门口,轻声嘱咐道:“道友小心。”
至于李兰修要小心谁,答案不言而喻。
灵鹤城的事情尘埃落定,凌天要回重玄宗复命,李兰修与他一道回到久违的宗门。
百年时光飞逝而过,青山照旧苍翠欲滴,连绵不绝的浮烟渺渺,漫天洗尘雨中酿出色彩斑斓的彩虹。
他迫不及待地飞驰到紫台峰,跃下飞剑,一手掀下帷帽,来到李延壁洞府前。
洞府的门大大敞开,一位俊俏青年折了桃花,正在往花瓶里插,见到他猛然一怔,“师弟?”
李兰修走进洞府里,笑吟吟着问道:“师兄,我爹呢?”
处玄向后退几步,瞠目结舌地打量他,目光无法从眼前的人移开。
一百年不见,李兰修的容颜丝毫未改,依然是那一双浓黑眼眸,唇红齿白的明艳绝色,但气质却今非昔比。
那是一种内敛的清雅,百年修行洗去他身上凡俗气息,赋予他秋水为神玉为骨的气韵。
若说以前他长得像天上的神君,如今由内而外成了一位高不可攀的神君。
处玄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喃喃地道:“师弟回来了。”
李兰修环视一圈空荡荡洞府,弥漫许久未住过人的气息,蹙起眉尖问道:“我爹呢?”
处玄回过神来,神色古怪地犹豫一瞬,说道:“师弟这一百年去了何处?师兄弟都很想你,师弟可想跟大家叙叙旧?”
“叙旧日后再叙。”李兰修走到他身前,近距离盯着他瞧。
处玄别开脸闪避他洞若观火的目光,幽幽叹口气道:“师尊不在宗门,他去了合欢宫。”
李兰修讶然挑起眉头,一手掰过他的脸,瞧着他说:“合欢宫?我爹想梅开二度,给我找个后娘不成?”
处玄面红耳赤,很无奈地说道:“一位师弟被合欢宫的妖女们捉去当炉鼎了,师尊前去那地方营救师弟。”
李兰修察觉到他还未说实话,若有所思地问道:“我爹去了多久?”
“一个月。”处玄说罢阖下眼,神情忧思重重。
合欢宫的大名李兰修在原书见到过,一个修真界亦正亦邪的门派,宫内的弟子不会杀人,但遇到合心意的会抓去做炉鼎。
原书里合欢宫的弟子都生得极为貌美,若只是与其双修损失一些修为,倒也不算太吃亏。
但一个漂亮耐用的炉鼎实在难得,合欢宫弟子们慷慨大方,时常有福同享,此等淫乱不堪之举,大为挑战道宗老古董的道德观念,久而久之合欢宫便成为盛传的淫窝。
以李延壁的能耐,入合欢宫宛如到无人之境,那淫窝里没有他的对手,只需三四天便能原路返回。
如今李延壁去了一个月,却还未回到重玄宗,李兰修再次蹙起眉,“你告诉宗主了么?”
处玄凝神望着他的脸,欲言又止说道:“师弟有所不知,师尊这些年常常出门游历,寻觅师弟的踪迹,他不在宗门里大家习以为常。”
李兰修微微一怔,轻声问道:“爹常常出去找我?”
处玄目光忧心忡忡,点了点头道:“师弟可还记得楚越?”
李兰修沉默不语,处玄见状,心中已经明了,继续说道:“这一百年来,楚越为了找你,闯遍九州大陆大大小小的宗门,所有的秘境皆被他踏足,搅得修真界血雨腥风。”
“跟我爹有什么关系?”李兰修问。
处玄顿一下,神色带着难以掩饰的幽怨,“师弟,你此次回来,可有发现别人都不认识你?”
李兰修点点下巴,百年的时间在修真界不算长,他在天阙城搞死了天下第一宗的宗主,以及魔宗首领,凌天一行人却不知晓他的名字。
处玄幽声幽气地道:“因为楚越不准许任何人谈论你,他的耳目遍布天下,你未曾去过他的祝融岛吧?”
不待李兰修的回答,他露出古怪的微笑,低声说道:“祝融岛上有一面墙,传闻墙高百尺,墙上悬满人的舌头。”
“密密麻麻的舌头,数之不尽,师弟猜猜这些舌头是谁的?”
李兰修缓缓垂下眼,神色冷淡一言不发。
处玄笑意更甚一些,“如今普天之下无人敢提师弟的名字,修真界皆知楚越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但却不能奈何他,师弟啊——”
“我们皆知他恨透了你,连你的名字都要占有,若你被他找到你,恐怕……师尊岂能让他先找到你?”
李兰修眼神松动,轻声地道:“我离开之前给爹传过讯。”
处玄叹口气说:“师尊知晓你去闭关修行,但依旧不放心,他此次去合欢宫,将我留在紫台峰,便是为等你回来。”
李兰修不作迟疑,转身向着洞府外走去。
处玄跟上来问道:“师弟可是要去合欢宫?”
李兰修唤出飞渡长剑,轻盈地跃上飞剑,“嗯,若我爹不在合欢宫,那里也有他留下的踪迹。”
处玄举目望着朗朗乾坤,沉吟片刻,缓声说道:“师弟应当知晓,武皇的眼线无处不在,你若留在重玄宗,尚且能保住性命,但一旦离宗,他必然会第一时间寻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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