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镝(203)
贺兰砜把他扒拉开,警告地嘟哝几句。
郑舞实在对陈霜依依不舍。好不容易碰上个同乡,还是对大瑀这样熟悉的同乡,他大咧咧挽留陈霜:“留下来当我男夫人呗!”
陈霜只是笑笑,面色丝毫不变。等三人下了船,他冲送行的郑舞勾勾手指:“船老大,你过来,我同你说几句话。”
见他站在暗处,一张脸清俊俏丽,郑舞心痒难耐,立刻飞奔过去。岳莲楼嘎嘣踩断两根树枝,面露不忍:“也不必这么狠。”
话音刚落,那边传来郑舞几声惨叫。
陈霜走出树丛,带着一脸憎厌先在江水里洗了洗手。靳岄:“他没事吧?”
陈霜笑道:“放心,没死。走,咱们先去分堂,堂主给你捎了点儿东西。”
杨河城分堂屋舍低矮,门庭简陋,但门前拴马石那匹白马却如同这陋巷中错置的宝物,夺人心魄。靳岄一见,立刻欢喜地飞奔过去——是那匹贺兰砜赊账给他买下的骏马!
章漠回到梁京明夜堂后,很快在马厩里看到了这匹绝世靓马。得知这是靳岄的马,他便专门派了两位明夜堂帮众连夜启程,把马儿和冬季行李送到杨河城,等待靳岄抵达。
那马儿脾气温顺,飞霄绕着它看来看去,鼻子一喷。白马认出靳岄与飞霄,愈发的乖,浅金色尾巴甩来甩去,看得靳岄心都软了。
三人骑上各自的马,在清晨城门开启之时离开杨河城,循陆路前往封狐。
途径昌良城,贺兰砜在街上买来护佑平安的小木片,木片上刻着一个老头。靳岄和陈霜见那老头十分面熟,仔细辨认,几乎同时脱口而出:“夏侯信?!”
客栈中掌柜和小二竟都齐声笑起来:“两位客人也知道夏侯大人?”
靳岄没料到昌良城中百姓竟用夏侯信来祈求平安。一顿饭吃下来,掌柜、小二和邻桌客人不住夸赞,那掌柜说着说着竟还哭了:他老父老母在雪灾中冻饿而亡,幸好有夏侯信夺下军粮,他与妻儿才保住了性命。“我们后来才晓得,那军粮是忠昭将军在白雀关打仗用的。没了这批军粮,忠昭将军人没了,白雀关也被金羌狗贼攻破。昌良人悔哇!”
靳岄才知每年都有昌良人长途跋涉到白雀关外去祭拜靳明照。百姓不知如何是好,后悔不该抢粮,不该吃粮,但生死面前,谁又能知道得这么周详?
临走时靳岄给了那掌柜一块碎银子:“忠昭将军不怪你们。大瑀吏局污浊,早该涤荡了。”
刻有夏侯信的木牌,三人在城外给了流民。此次启程后不久,飘飘摇摇下起雪来。靳岄披上狐裘,几乎与马儿浑然一色。他回头看贺兰砜的模样,令贺兰砜想起自己与他初见之时那张鲜明的脸庞。
“快到了。”陈霜看了看地图,“封狐城不足百里。”
“好大的雪。”靳岄笑道,“我要带你们去看封狐城冬天最漂亮的江景,锁玉渊。”
大元初年冬季,雪来得迟,但气候极冷。这一日,封狐城守城兵士看见官道上有三匹马儿奔来,为首那位似曾相识。等靠近了,他登时睁大了眼睛:是长着狼瞳的高辛青年。
贺兰砜在他面前摘下兜帽:“高辛人贺兰砜,来向封狐守将玹王报到。”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事之外的故事:
陈霜踹的是郑舞的命根子。
及:没捏爆,放心。
又及:本文万人迷确实是陈霜没有错。
又又及:但陈霜没有心。(坏笑
第131章 求援(1)
朋友相见自然格外亲热。贺兰砜和靳岄、陈霜刚到军部门外,宁元成便跑着冲出来,重重在贺兰砜肩上一拍:“好哇!你可来了!”说完上下细细打量他,转着圈儿检查:“怎么听说你在梁京受了重刑,人已经没了?我与将军知道后好个伤心欲绝,哭了两场,还给你烧了些纸钱。”
贺兰砜:“怎不多捎点?我没钱。”
宁元成:“……烧!火烧!嗨算了,你这高辛邪狼,听不懂咱大瑀的笑话。”
无奈这笑话是丝毫的不好笑。他挠挠头,自己干笑几声,转身恭恭敬敬向靳岄、陈霜打招呼。岑煅从里头奔出,嘴角还有饼渣子,哈哈一笑,与贺兰砜大力拥抱。
贺兰砜亮出自己的军籍,岑煅笑道:“靳岄说会给我一个大惊喜,原来竟是你!”得知军籍是广仁王给的,岑煅更是惊讶:“宋怀章不是官家表舅么?怎么愿意帮你们?”
靳岄一边随他往军部里走一边说:“无论上位者是谁,广仁王永远都是南军统领,他位置不会有任何变化。他对我有恻隐,还有几分私心。”
岑煅:“他与官家不是一条心。”
靳岄:“他当日在宫中面对官家把我要走,便已经做好了与官家不和的准备。但我毕竟只是个平头小百姓,掀不起什么风云。若在赤燕落难的是宁将军,广仁王不可能放他走。”
宁元成正跟陈霜说话,闻言笑道:“小将军说的什么话。我若有陈霜或贺兰砜的本事,还用得着他放?早把赤燕和南军搅得鸡飞狗跳!”
岑煅落实贺兰砜军籍之事,又张罗了一桌饭菜给他们洗尘。靳岄离开封狐已有十几年,此地面貌改变却不大,他十分熟悉军舍大道与军部。吃饱喝足,岑煅便带着他四处溜达。军中多是张越新招的人或从北军带来的士兵,过去的西北军旧部并不太多。岑煅每碰到一个上了年纪的人,就把靳岄拉到自己身边:“还记得么?这是靳岄!”
这一趟走下来,哭的哭,笑的笑,靳岄倒是愈发明白为什么贺兰砜会跟岑煅、宁元成当了朋友。实在是三人性情中有许多相似之处,融洽得令靳岄都有几分嫉妒。
忙乱过后,岑煅把众人请到议堂,在墙上绑好地图,连沙盘也仔细摆放上。他玩闹归玩闹,很快收拾情绪,开始跟靳岄介绍当前战事。
如今金羌、北戎、大瑀三国均列兵此处,势成水火,但无人轻举妄动。北戎占据封狐城,与大瑀遥遥相望,因为封狐北废城的原因,现在同大瑀、金羌关系都并不好;金羌与北戎争这废城,忌惮北戎和大瑀会联合起来对付自己;而大瑀同样提防着其余两国在废城一事上暗通款曲,表面仍抗争实则已经背地里达成一致,此时的宁静或许是两国为大瑀设下的陷阱。
“如此僵持,已有数月。边境确实有些小打小闹的战事,大多是流兵滋扰,够不上威胁,也不能当做进犯理由。”岑煅移动沙盘上的人马,“只是不知这样的和平能维持到什么地步。”
“大瑀太被动了。”靳岄果断道,“碧山盟埋下的陷阱本来就是为了让西北军恢复元气,让大瑀北军、南军可以调兵支援。可如今这机会完全被白白浪费。”
岑煅欲言又止,与宁元成交换了几个眼色后,喟然长叹。
自从白雀关大败、莽云骑全军覆没,西北军元气大伤。靳明照战亡的消息传回封狐城,无数百姓、兵丁连夜溃逃,只求活命。西北军战力损失大半,剩下的已经没了战意。喜将军率军洗了一次封狐城,掠走无数军备资料,更是从根子上重创西北军。后来建良英与张越从北方过来支援,张越最终留下担任统领。但他并未着力建设西北军军队,而是笼络人心,把西北军完全当做他张越、甚至是梁太师的后备军队。不少将士唯张越马首是瞻,而张越本人对抵抗外敌信心不足,应对疲乏,麾下将士自然有样学样。
“喜将军当日进入封狐城,其实唯一翻动全城寻找的只有你的姐姐一家人。城中如今有各种传言,说大瑀即将放弃封狐,又说金羌军队军纪严格,从不烧杀抢掠,若让他们管理封狐,只怕比玹王更出色。”岑煅无奈笑道,“你别吃惊,这种小道信息随处可听,而且信的人不在少数。”
贺兰砜插嘴道:“说这些话的都是金羌细作吧。”
“有金羌人,也有大瑀人。”宁元成苦笑,“封狐本来是东西商道,来往的人三教九流,各色各样,复杂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