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绮看他倒得慢悠悠,竭力一滴不撒,干脆拿过酒壶,快速地倒了一杯,往自己面前一摆,扬眉看谢明月,很有几分调侃之意。
谢明月沉默片刻,还是决定问李成绮,“陛下,臣的呢?”
李成绮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上的酒杯,和摆在自己面前的酒杯。
无言相视一息,两人皆笑。
都不曾想,自己竟能手忙脚乱成这样。
渊渟岳峙那四个字还掷地有声呢,尽数打在了二人脸上。
谢明月拿起李成绮面前的酒杯,执杯送到他唇边。
酒杯相交,尽数饮下。
茶水滑入喉咙,奇怪的是,李成绮竟一点都没感受到苦涩,反而只有难以言喻的甜,他想让谢明月也尝尝自己口中的甜,便起身,低头堵住了谢明月的唇。
腰肢被揽住,谢明月轻柔地将他抱了起来。
李成绮猝不及防,反应过来后重重在谢明月的嘴唇上咬了一下。
床铺柔软。
李成绮仰面躺着,谢明月的长发垂落下来,宛如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包裹其中。
谢明月取李成绮几缕长发,与自己垂落的长发绑在一处。
李成绮笑他,“等下还要扯开。”
刚说完,十指近被谢明月扣住。
谢明月居高临下,一寸一寸地扫过李成绮的面容,最终仿佛不确定似的,道:“陛下,臣如在梦中。”
可即便是最好的梦,他都不敢梦的如此圆满。
李成绮与他十指骨肉都贴合着,“不是梦。”李成绮回答。
一枕良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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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杀舅逼父, 名为侍疾,实则囚惠帝于禁中, 又行鸩毒, 天地难容,人神共愤,李昭得位不正,何况承其嗣者?此罪一。”
李成绮神色淡淡地听着, 还随着对方小心翼翼地念着檄文声音慢慢点头。
大婚之喜还不过半月, 便遭此浩劫, 念文书的臣子估摸着李成绮的心情, 念的分外谨慎。
崔愬确实是他杀的,李言隐也是他囚禁的, 不过李言隐不是死于他下毒,非是当年的李昭下不去手,而是李言隐那时已经回天乏术, 李昭不介意供养一个于朝局无甚影响的太上皇。
他既然得位不正,那么作为他名义上养子的李愔则亦然。
后面数罪都是司空见惯的由头, 无非是说他抄家爱财, 官民皆不聊生, 怨声载道,为人暴虐, 登基不过半年,杀戮不少,李成绮听得无聊, 乍闻罪五, 才提起些精神,“竭天下之财, 行无道之事,征伐夷部,诸部何辜?好大喜功,穷兵黩武……”
书房中众臣皆不发一言,有人拧眉,深觉罪五强词夺理得简直可笑。
夷部骚扰周边境数年,无一人欲行正义之师伐之,待夷部尽臣服于周,却假惺惺地指责周穷兵黩武,致使生灵涂炭了。
夷部无辜?
被劫掠的商队难道不无辜?被掳走的妇孺难道不无辜?年年守在西境府,马革裹尸的兵士难道不无辜?!
李成绮见众人中有人面露愤然之色,抬手,“罢了,别念孤的十大罪状了,直接念他们要做什么。”
那官员颔首称是,转而直接看到后面,念道:“今魏主聪明神武,齐圣广渊,联越、晋梁之主,国富民殷,足兵足粮,无前无敌,民苦久倚,联军若至,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这定然是师焉那个老匹夫的手比。李成绮面无表情地想。
念到后来,方见众臣神色愈发凝重。
倘若以一国之力,则无所惧。
今四国联合,得胜微茫,七庙之隳,仿佛已近在眼前。
甫念完,御书房中一时寂静无声。
众臣面面相觑,神情中皆或多或少含着忧色。
李成绮取了一书信,令宫人给书房中的诸位官员传阅。
师焉的亲笔信。
信中内容比檄文简单许多,无非是告诉新帝,倘若开战,周则有亡国灭种之危,可若从之,则战端可免,百姓安乐。
户部尚书在看到每年供奉银足有千万两之巨时倒吸一口冷气。
便是将赋税加到加无可加的程度,每年也拿不出这些钱,何况若横征暴敛,离亡国岂不是更近?
再往下看,须发皆白的老爷子差点没把眼珠瞪出来,“岂有此理!”户部尚书怒喝道:“我朝战士不畏生死打下的土地,竟要每年送马匹一万于四国,草药矿藏按历年市价给足二百万两之数!”
咣的一声,桌上东西乱抖。
他们也知道边地贫瘠,所以干脆不要地,只要土地上产出的东西。
无耻之尤!
李成绮开口劝道:“周卿稍安。”
周清之历经三朝,深得李成绮信任。
老爷子一生为国鞠躬尽瘁,从他那经手的银钱不计其数,因各处银钱所用都要经过户部,年底倘若超支,还要户部从别处补来亏空,周清之脾气随和,于万事都看得极开,唯独肆意挪用国库不行。
宫人端来茶水,送到周清之面前。
周清之眉头紧锁地喝了口茶。
方才众人听完那檄文,心中几乎也升起了与国同生共死的年头,可又见师焉的文书,看到了回转余地,心思又活络起来。
有人试探着开口道:“老大人迂了,破财免灾,若能花费银钱就能免除百姓受苦,这钱,花得也不是不值得。”
周清之冷冷一笑,“这是花钱?这是上赶着给人纳贡!你看看,除了花钱他魏国皇帝还要什么,还要我朝除却禁军,不设其他驻军,真到了那时候,我朝就是案板上的鱼肉,无一战之力,人为刀俎,还不是要如何便如何?今日能要千万两,明日便能剑指国都!到了那时候,你是让,还是不让?”
这人被周清之说的面色通红,发觉李成绮在往他们的方向看,吓得连连摆手,忙不迭地表忠,“陛下,臣绝无此意!”
气氛沉滞。
其实这人也说出了有臣子的心里话。
毕竟面对联军,就算周军制改革多年,也很难敌得过百万之巨。
其兵员可以源源不断地供给、粮草,物资亦然。
即便周能战至最后一人,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周清之说完,一口将茶水饮尽了。
半晌,才有臣子小心开口道:“我军尚有一战之力,不妨先打,而后,再……再谈条件。”
兵部尚书一下就听出了他的意思,寒声问道:“再谈条件?是谈胜了的条件,还是谈败了的条件?”
让其看到周尚有战力,所以将岁贡数额减少,亏得他说得出这种话!
“这样既不至于负担太重,又能保住将士,”他顿了顿,见李成绮若有所思,没有阻止之意,大着胆子说了下去,“还可再择宗室女嫁过去,结为两姓之好,就算不能阻止战端,也能为母国传来消……”
还未说完,谢明月却开口了,“架出去。”
众人猝不及防,还未反应过来已见几禁军踏入,一把堵住了那人的嘴巴,利落地拖拽下去。
逢此变故,众人皆惊,不由得看向李成绮和谢明月。
谢明月先前一直安静地跪坐在李成绮身旁,怎会突然发难?
李成绮只觉手背一凉,低头,是谢明月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李成绮无声地吸了一口气,“结两姓之好,能讨得诸国欢心,”他慢慢接口道,一开口,四下顿时寂静,帝王轻轻一笑,“可惜,我朝已经没有适龄公主了。”他说这话时语气很平缓,唇角亦有笑意,可偏偏,叫人无端打了寒颤。
书房中不少人都经历过惠帝时,要么或多或少地听闻过一些传言,今日听李成绮提起公主,猛地就想起了那十六岁出嫁,死于魏国的康宁公主李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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