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人证物证齐了,太子大半个身子掉进谋害皇兄的泥沼里。依着律法,该即刻奏请皇上,禁足太子,查明因果。
赵煜不急着走流程,走到婉柔面前,道:“姑娘更换了多少生银杏?”
婉柔一愣,随即道:“妾身也不曾数过,一个小布袋子里,大约三十颗总是有的。”
赵煜微微笑了,转向仵作道:“高师傅,三十颗银杏,能死人吗?”
那仵作上前行礼道:“回大人,三十颗都吃了,中毒症状,是一定会有的,但死人……因人而异吧。”
赵煜看着婉柔,眼神算不得犀利,语调却冷漠:“昨夜的残羹还在呢,本官即刻命人去数一数,碗里还剩下多少颗果子。”
片刻之后,衙役端着那盅名为“秋意迎南”的菜肴来了,当众一颗一颗的把里面残存的银杏果挑出来,仵作一一辨认,道:“回各位大人,还剩下一颗生的。”
赵煜打了个哈哈,道:“太子殿下也真是的,想杀人,还得看被害者的造化,只怕少吃一两颗,都死不掉,”他说完这话,上下打量婉柔,走到姑娘近前笑道,“姑娘手上这银镯子可真好看。”
众人这才发现,婉柔纤细的手腕上,卡了一只开口银镯子。
镯子当真算不得好看,款式很旧,更不怎么合手。
她极瘦,但镯子更是小得几乎卡进姑娘的肉皮里。
赵煜话音刚落,便见本来低眉顺眼答话的姑娘,突然眸子一凛,手在腰间掠过,巴掌长的短匕首握在手里,片刻犹豫都没有,就往自己心口扎去。
只是,无论她动作如何一气呵成,赵煜都像早就料到她会这般,一边道:“小姑娘家的,身上到底藏了多少兵刃?”一边出手如电,扣住姑娘手腕。
刀锋止于婉柔胸前数寸。
僵持不下之际,赵煜声音极低的在姑娘耳畔说了句话。
极短。
姑娘脸上露出片刻的犹豫,隧而秀眉倒竖起来,也不管什么武德道义,如青葱般的双指突然向赵煜双眼戳去。
赵煜没想到她用这么下三滥的招数,只片刻闪避分身,姑娘的匕首一下刺进自己胸膛里,紧跟着人就软到在地上,鲜血瞬间沁满衣襟。
人只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
赵煜“啧”了一声,向衙役吩咐道:“毕竟是疑凶,先送回刑部去。”
再向身边一直跟着他的书童道:“正好,你跟过去认认门,把咱们从胜遇府带来的特产捡一些好的,送到各位大人府上去。”
疑凶自裁,赵大人像是心情舒畅了,突然把怼肃王幕僚的火爆脾气收敛起来,开始寒暄走关系,让众人摸不清头脑。
赵煜则像是看出众人的心思,拱手道:“赵煜赶路烦躁,方才说话直白,冒犯了王爷的门客,就是冒犯了王爷,如今疑凶自裁,还请王爷莫跟下官一般见识。”说罢,一躬到地。
肃王自刚才就没怎么说话,一副冷眼旁观的模样,他在朝堂上是出了名的笑面虎,见赵煜示好,自然笑呵呵的道:“赵大人说哪里话,令尊还曾做过本王的教席师长,若这般论,你该是本王的师学弟呢。”
赵煜下意识就瞟了一眼沈澈,隧想道:凭白涨一辈,倒也不错。
下一刻缓过神来,就又觉得自己病入膏肓。
简直就是狗改不了吃屎。
虽然诸多细节记得不甚清晰,但他千万分的肯定,是沈澈背刺自己一刀。
这会儿又好了伤疤忘了疼,果然是活该死在他手里。
终于,吃一次亏,学一次乖的赵大人立马收了心猿意马,正色向肃王道:“王爷,问案流程未走,下官还需按常规流程把证物、证言收集齐全。”
轻描淡写的下了个逐客令。
肃王是执掌刑部,但毕竟少在现场。他好像也明白,自己白杵在这儿,只有看热闹的份儿,便道:“也罢,本王将案件进展,上奏陛下,这里便辛苦赵大人了,”说罢,作势要走,又看向沈澈,见他稳稳当当的“种”在赵煜身边,半分要离开的意思都没有,奇道:“澈儿不同本王一起入宫面圣吗?”
沈澈也正了神色:“孤现在是本案的疑凶,自请留在三司诸位大人眼皮子底下,还请肃王叔向父皇说明,待到儿臣洗清冤屈,再入宫向父皇请罪,”说着,他转向赵煜,上前几步,双手往前一伸,几乎捅到赵煜怀里去了,“赵大人,依律,是否该给我羁押上拷?”
作者有话要说:
沈澈:阿煜,狗改不了吃屎这个比喻对咱俩都不友好。
赵煜:……”
第3章 耳后
赵煜没拾沈澈的茬儿,往后撤步,恭送肃王,而后转向花好月圆楼里的头牌姑娘紫陌道:“劳请姑娘,与本官讲述事发前后的细节。”
肃王离开,一众查案的老手才终于觉得,英雄有了用武之地。
倒不是说肃王有多裹乱,而是即便他什么都不说,站在这就像个监工一样。事情办起来,终归束手束脚。
太子就不一样了,与肃王那个笑面虎相比,他素来都是正经和气一派,放在人堆儿里,非常没有存在感。
正如现在一样,他带着的小厮在一边儿劝他:“您说您,凶手都畏罪自裁了,您顺坡下不就得了吗,干嘛还非要呆在这儿受罪?”
沈澈笑道:“你懂什么,宫外空气好,更何况,赵大人定然不会让孤这个好人蒙丝毫冤屈的。”
说着,好人沈澈就跟看得见似的,转向赵煜,向他微笑示意。
赵煜又一次看见了也当没看见,招呼手下人寻一间清净屋子,找紫陌问话。
沈澈对赵煜是极为难得的好脾气,得知他又把自己当空气,依旧全不生气,似是觉出院子里乌央乌央的人走了大半。
沈澈才向身边的小厮悄声道:“你去问问,孤让暗查大皇兄的事情,有结果了没有?”
那小厮拱手领命,麻利儿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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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姑娘和大殿下都做什么了?”赵煜问得很直接。
想那紫陌姑娘,平日里见得达官贵人多了去了,大皇子殒命,她一时是慌乱的,但冷静了小半日,也就接受了现实。
赵煜问,她便答,把大皇子与她喝酒、唱曲儿、下棋、行酒令从头交代到位,这么听来,就只是一个贵公子到楼里来喝酒找乐子。
她事无巨细的讲,一边书记也就记述着。
不多大一会儿功夫,三法司总捕悄悄进了屋子,他名叫周重,四十来岁的年纪,给人一种看着就持重又犀利的感觉,让人觉得信赖中带着几分畏惧。
刑部尚书,在炎华是从二品的官职,比他高半阶,但四品以上官员,每提升半阶,差别便是天壤。
赵煜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做到这般高位,周重倒是半点妒忌都没有,他知道赵煜父亲老赵大人的能耐,也听闻赵煜历来在外道府衙屡破要案,炎华如今官场的水越发混沌,确实该滚入些清流,冲一冲浊气。
他一进门,便向赵煜行礼,走近几步,道:“方才仵作复验了大殿下的尸身,中银杏毒无疑,但……”说着,他压低了声音,“按胃里未消化完的果子残渣量看,不会致命的。”
“其他能沾毒物的地方呢?”
周重微微摇头,道:“杯盘碗碟所有能入口的东西都查遍了,没有地方有毒物反应。也不大可能是擦去了,用过的器具,都没有擦洗痕迹,”说着,他略迟疑片刻,还是道,“除了……肃王门下的先生袍子扫落的那只,杯口已经散碎,不太好查。”
赵煜幽叹道:“八成也不是那只,那只杯子杯口染了胭脂,该是紫陌姑娘用的。”
周重诧异,杯子打碎得突然,赵煜竟然连这般细节都注意到了。
窗外海棠正开了满园,海棠无香,植物清爽气被温润的空气送进屋里。
赵煜深吸一口源于自然的清爽气,冲淡了屋里焚香的腻润,他闭上眼睛,微蹙着眉头,仰在椅子里,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盖碗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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