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声势浩大的众人进刑部大门,琐碎事情安排妥当,赵煜才向不明所以又惊掉了下巴的衡辛吩咐一句:更衣,半个时辰之后,内衙问讯。
衡辛一边应着,一边偷眼看沈澈,他怎么都觉得自己东家和太子殿下之间像是有什么别扭。
吵架啦?
太子殿下,怎么一副理亏的模样呢?
衡辛心里咆哮:你怎么欺负我们东家了!
不过这心思,也就仅限于腹诽,他尚且不敢直言相问。
再一看自己主子的脸色,看似平淡没表情,气压却低得让人看一眼就觉得憋得慌。他又释然了。
嗯……
东家可以啊,敢跟太子殿下吵架,这小脸子甩得不咸不淡的模样,让人看着就觉得……颇有些恃宠生娇的意味。
难怪近来听到些流言,说太子沈澈,对刑部尚书赵煜“过分”青眼了。
看来不是空穴来风。
但,无论如何,赵煜不吃亏,他就开心。
一旁的太子殿下,不知道自己被衡辛在心里碎碎念,终于开口道:“衣裳等一会儿再换,孤有话跟你说!”
说罢,他不管衡辛还在一旁,更不管赵煜同不同意,一把擒住他手腕,拉着他便往旁边没人的厢房里走,走了两步停下来向衡辛道:“看好了门,别让人进来。”
衡辛突然又生出一股错觉——太子殿下强抢民女。
不对,是民男。
他衡辛就是卖主求荣,吃里扒外,向恶势力低头的小人。
“遵命,殿下。”
赵煜:“……”
在被自己东家剜了一眼之后,衡辛甩甩脑袋,把这些不靠谱的想法甩开,扒拉着脑袋收敛心思——今晚上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殿下八成是有要事交代。
终于是老老实实,在院里站得不远不近,当起了门神。
再说赵煜,他被沈澈拉着。对方握他手腕的力道颇大,还虚扣着他的脉门,生怕他挣脱似的。
赵煜这人吧,有时候脾气上来,反倒不会去硬碰硬——你不想让我挣开,我便不挣。只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任沈澈拉着进屋,关上房门,才松开他。
屋里很静,静得尴尬,教人片刻都不愿多留。
“你……别生气……”沈澈开腔儿。
赵煜讷住,他没想到。
只以为沈澈要找理由解释一番,谁知他一开口,直接来这么一句。
条件反射似的,赵煜答:“我没生气。”
话刚出口,又回过味儿来,这模样不就是赌着气又死不认账嘛。
他“啧”了一声,闭口不言。
转身,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仗着太子殿下眼盲,也不顾仪态,二郎腿一架,两条胳膊往椅背上随意一搭,大爷一样。
微仰起头,看着沈澈——无招胜有招,不变应万变。
其实自从沈澈下意识把他掩在身后,赵煜心里的怒火就被熄灭了一半。
在突发状况下的应激反应不会有假。
除非,这人天生就是好戏子,把人生都当作戏本对待,把对他的在意时时刻刻刻进骨子里,直到连他本人都不再分得清,感情的真假。
与沈澈接触至今。
赵煜更愿意相信的,是对方已经忘了前尘往事。
他对自己,真如他所言,一眼就觉得特别。
也许这一眼,是他在上辈子,欠的债,才念念不忘。
赵煜还愿意相信的,是沈澈曾对自己说的那些过往,都是前世的纠葛刻入他灵魂里的执念,与阴谋算计,没什么相干。
希望这辈子,两个人都干干净净,敬而远之,各自安好。
再说沈澈,听赵煜拒不承认,非常识相的没跟他掰扯。
就只站在屋子正中,面对赵煜,不言语,好像在感受对方的气场。
片刻,太子殿下才轻声叹息着,走到赵煜身边坐下:“阿煜……孤……我不是存心瞒着你,更没有半分让你涉险的心思,只不过……”说着,他顿住了,眉头微蹙起来,好像还是在犹豫,要怎么向赵煜交代。
等了约么半刻钟的功夫,赵煜的耐性终于飞了,忍无可忍——对方好像入定似的,坐在自己旁边,要不是两个鼻孔还出气,真以为他就此坐化了。
于是,赵大人深吸一口气,道:“殿下执掌刑部,自然不用事事向下官交代,下官先去办差,再来听殿下教诲。”
说罢,起身便走。
手,却又被太子殿下拉住了:“别走,”说着,他握紧了赵煜的指尖,“事态烦乱,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对你说才是。”
这次,没了刚才的急切。
沈澈的手上,全是因眼睛不便,弄出来的细小伤疤。
这会儿,他的指尖微凉,紧抓着赵煜,好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拉住大人,求他听自己解释。
全是挽留,有点儿可怜。
想他这辈子身为太子,只怕除了父亲母亲,不曾对谁露出这般神色。
赵煜多少又心软动容了,重重叹一口气,柔缓些声调:“下官即便生气,也是下官自己的心思有死结,和殿下没什么相干,”说着,他用另一只手搭住沈澈手掌,相对缓和的挣脱开他的束缚,“打铁需趁热,下官只想为翟瑞伸冤,旁的事情,是殿下的筹谋,不必向下官说。”
沈澈跟着他起身:“那你真的没生气?”
赵煜看他年轻又近在咫尺的精致脸庞上挂满了关切和诚恳。
他的关注点只是自己是否生气了吗……
咳。
赵煜先摇了摇头,随后又想起他看不见,道:“没有。”
说罢转身出门,去更衣夜审了。
沈澈站在原地片刻,听着赵煜的步伐逐渐远去,嘴角才勾了勾,泛起一丝笑意——一开始分明就是生气了,拿一众杀手出气,还死不承认。
这人脾气不算小,可心又软。是只强硬不过片刻的纸老虎。
从前第一眼见,便对他莫名在意,如今相处下来……
他,真有意思。
至于事由背后的真相,沈澈自己也尚不明了,也确实不知该如何向赵煜解释。
更何况,他如今揭开冰山一角,便牵涉大皇兄,若是探究得更深,还不知要牵扯出多少险恶。
赵煜他……最好都不知道,才是安全的。
又一转念,事到如今,还可能吗?
沈澈捏了捏眉心,起身也往内衙大堂去了。
闹了一通,一众杀手悉数被捕,一个不漏。他们当然也已经认清了现状。
十余人在堂下,如同霜打的茄子。
伤筋动骨瞎了眼的,被简单医治过,索性躺在地上。
赵煜不计较这些,指着其中一人道:“老六,你是负责接活的?”
这老六用下三滥的手段暗算赵煜,被打瞎眼睛,又封了胸前穴道,这会儿只用另一只好眼睛瞟一眼赵煜,气儿不怎么顺的道:“大人说是什么,便是什么了。”
赵煜道:“刚才本官已经说过,不知者不论罪,现在是内衙升堂,本官可以与你签下免罪的文书,只要你据实相告。”
老六冷笑道:“你想让我们招认,自然什么条件优厚便拿出什么,什么好听就说什么。”
他话茬子虽然冷硬,其背后的意图,多少希望赵煜自证事后不会反悔。
赵大人深谙人心,一听便明白。
“本官方才进来时,便看过你们几人的手,其中好几位,皮肤粗粝,该是靠体力吃饭的劳苦人,能让劳苦人接这种杀人的活计,本官愿意相信,你们是为生计所迫,更何况,本官的初衷也不在你们几人,否则,单凭夜袭朝廷命官一条,还需要与你们费口舌吗?”说着,他吸一口气,沉吟片刻,“若是你们有人能通过考试,本官便举荐你们编入避役司。从前做过什么,再不深究。”
这话说完,堂下好几名杀手眼睛一亮。
所谓“避役”正是变色龙。
避役司是炎华官属的特别组织,归周重直管。里面收拢的是些身怀异能,却犯了罪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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