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时心下了然,定是景何存那边帮了一把。将里头的蛟南面孔分开关押后,随即快马加鞭派人甩了封信件给蛟南国主,让他自己处理好家务事。
云尘每天的事情多得抽不开身,连坐下吃顿饭的功夫都没有。他命人抄了右相的家,从地窖了翻出了数额惊人的钱财,惊到连他这种不愁银子的人都大为咋舌。朝中还有许多右相的门生跟同党,他得了顺帝应允后便着手整顿,该罢免的罢免,该彻查的彻查。
清理余党是个大工程,他第一棒便打在了刑部侍郎宋鸿达的头上。众臣只以为是宋鸿达帮着江胜平干了不少坏事,只有六福公公知道,是因为他在牢里擅自提审,打在楚樽行身上的那几鞭。
顺帝闲下来后状态明显比以往好了些,也不知道为何突然想起来他还给云尘许过一桩婚事,本是想择个良辰吉日将太子妃的人选定下,却被云尘以自有打算为由推脱了。
他监国后的表现属实出乎顺帝意料,各项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内外尽数顾全,半分可供人拿来诟病的地方都没有。顺帝知道他早就有独当一面的能力了,索性也就不再干涉此事。
连轴转了一个多月,堆积在一起的事总算是见到了头,他也能空出时间多歇息一会儿。六福公公心疼他的身子,早早便备了一大桌子的菜在殿内等他。
云尘随意对付了几口后就躺在榻上任由自己放空,算着日子也快三个月了,他平日里都是白天去小宅看楚樽行,今日晌午也才刚去过,可不知为何,这阵竟又耐不住心中破土而出的念头想往过去跑。
皇城这个点刚巧到了夜市,他褪下华服,一身素衣往小宅走去。闻见街边卖酱烧板鸭的香味又心痒痒地买了一只,拿去给谁吃也没想好,总之就是莫名买了下来。
小宅里也灯火通明,湛安几招剑法是怎么也练不会,被钟离年一气之下罚他拎着水桶在一旁站着。小小少年瘪着张脸,心里暗骂自己愚钝,直到从门外瞅见云尘脸上才涌现点笑意。
“云哥哥!”湛安鼻子灵得很,眼巴巴地围着他手里的板鸭。
“街上看到的,拿去吃吧。”云尘好笑地敲敲他的头,末了又玩笑性地叮嘱一句,“快些把鸭腿吃掉,别一会儿被钟离前辈抢走了。”
钟离年在一旁听的啼笑皆非:“我才不跟小娃娃抢东西吃。”
“你前几日没来,有人给你送了株草药过来,楼老头拿过去看了眼,说是治眼疾的好东西,便给那小子入了几天药,让我跟你招呼一声。”
“那药是先前带阿行去雪玉山时旁人赠的。”云尘笑道,“有楼前辈看着便成。”
“你自己有数就行。”钟离年朝湛安扬了扬头示意他将水桶放下。
湛安欢呼一声,迫不及待地拆开油纸包,想了想还是将两只鸭腿掰下来放好,又将鸭身上肉最多的地方也掰了下来,嘴里念叨着:“这个给阿爷,这个给楼爷爷,这个给边婆婆。”
云尘看他啃得油光满面的,也忍不住撕一小块尝了尝,边嚼边进了里屋。
迎面而来的热气缓解了不少路上环绕的凉意,他刚准备照往常一样去给楚樽行搭脉,谁知越往里走却看见一个侍女正将人抱在怀里给他喂粥。
那模样当真有些像小媳妇照顾自家相公。
“你干什么!”云尘顿时皱起眉,快走几步扬声喊住她。
侍女也被他阴沉的面色吓了一跳,连忙将人放下给他行了礼,慌里慌张地解释道:“见、见过太子殿下,楚公子今夜不知为何就是咽不下去东西,楼神医说一日三餐万万不能少,我这才想着扶公子起来试试。”
“出去。”
云尘知道她只是守着本职,可心里那股烦闷劲就是上了头。他摆手让人再送一碗上来,随后便关上了房门。
“不给你吃。”
他略微赌气地将手上剩余的小半碗粥喝掉,掐住楚樽行的脸扯了扯,随后看着他仅靠流食维持的清瘦身形又慢慢垂下手,将新送上来的那碗粥一点点往他嘴里喂:“三月期限要到了,阿行再不起来就真不知要养多久才能养回去了。”
一碗粥断断续续地喂了干净,云尘将人重新包回被子里,不想上床挤他,索性坐在地上背靠床沿静静发呆。
在宫里累得喘不上气时他便会来小宅看看他,也不需旁的,只要替他搭搭脉,感受着指腹下的规律跳动便能舒缓大半倦意。
也没留意过了多久,云尘垂着头沉沉叹了口气。下了一个冬季的风雪终于是停了,可他盼了许久的人却不知道何时才能醒。
“何人惹殿下生气了?”
身后一道熟悉又微弱的声音传来,云尘条件反射地摇头应道:“无人惹我生气。”
“那殿下为何要叹气?”
“终日跟个陀螺似的停不下来,有些累罢了。”云尘仰起头,像是终于找着人能倾诉,徐徐不断道,“阿行是不知道,宫里这阵出了不少事,二皇兄他——”
未说完话音戛然而止,云尘瞳孔骤然放大,茫然麻木的大脑一点点转了起来。他会回答完全是出于本能,以至于这阵才慢半拍地意识到是何人在问他。
楚樽行躺久了浑身酸软,本想调动内息回些体力,丹田内却提了半晌都寻不到一点东西。眼前不在黑雾重重,模糊也能看见些光影,他微楞一阵,撑不起身子,只得若无其事般地挪动手臂碰了碰云尘。
“殿下?”
那人一动不动的跟没听见似的。
楚樽行不知道时日,顿了顿,低声问道:“可是我醒晚了?”
“没有……还未到三月。”云尘总算是出了声,人却宛若被定住了一般不敢回头,生怕一转眼发现只是自己累出的幻觉。
直到一只重染温热的手触上自己脸颊,一颗摇摇欲坠的心才“砰”的一声落了地。他回身对上那人含笑的视线,哑声问道:“……阿行何时醒的?眼、眼睛能看见了?”
“就方才醒的,能看见了。殿下脸色差了许多,再忙也得顾及身子。”楚樽行说话还有些费劲,想起云尘的未尽之言,又忧心道,“殿下方才说二殿下怎么了?”
“死了。”
云尘按下心中迅猛的悸动,小心扶起他,让人靠在自己身上,将他昏迷这段时日发生的事详细说了一道。
楚樽行听见他无事松了口气:“恭喜殿下。”
“是该恭喜我。”云尘如释重负地看着他,“终于将你盼醒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楚樽行道。
是他的太子之位。
云尘摇了摇头:“我知道,但我说的是这个。”
楚樽行揉着他还在紧绷的双手,垂眸间望见腕上的红绳又笑问道:“殿下不是说要等我醒了才给我吗?”
他一觉睡了好久,云尘有些留恋他的声音,等他又多问了一道才应声道:“反悔了,不行?”
楚樽行闻言失笑道:“行。”
第120章 万千聘礼
云尘又捧住他的脸亲了几口,强行将人按回被褥里,推门出去。楼仓带着苑儿外出采药,钟离年又不知晃荡到哪去了,他便只好把边昭喊了过来。
边昭见他脸上掩饰不住的欣喜就知道定是楚樽行醒了,跟进屋内给人试了脉,也终于放下心来:“可算是醒了,等了这么长时间,我也能安心回霜寒岛了。”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楚樽行颔首致道了谢。
“不必谢我,一会儿等楼仓回来了再让他帮你看看,你现在身子弱得很,好生养着莫要到处折腾。”
边昭将那只墨色母虫掏出来交给云尘,神秘兮兮道:“喏,这个给你,往它身上灌些内力试试。”
云尘皱眉道:“做什么的?”
边昭道:“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云尘半信半疑地看她一眼,还是往那蠕动的母虫身上灌了些内力。楚樽行也不由好奇,刚想伸出头看,心口却骤然一阵刺痛。他没忍住闷哼一声,缓缓蜷缩起身躯,撑着床板的五指遽然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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