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楚兄,我昨日还没来得及问你,你身上的毒是怎么回事?”
楚樽行不愿多说此事,信口搪塞了过去:“此事说来话长,日后在同你解释。”
景何存撇嘴“哦”了一声,也并未往心里去,又问道:“那老婆婆说能解,可有说要多久?我还想在外边多留几日呢,宫里实在是要闷出病来了。”
云尘闻言也望向楚樽行,他大喜上头竟也忘了问这茬。
“要多久现下也说不准。”楚樽行道,“半月散炼成还要些功夫,宫里若还有事便先回去的好。”
“半月散?”景何存突然歪头咦了一声。
“你知道是何物?”楚樽行有些好奇,他在地道问过边昭这半月散的作用,老人家只说日后炼成了再告诉他。
“我听人说起过。”景何存摸着下巴想了想,“据说是种剧毒,中此毒者食不下咽,最后只能活生生被饿死,残忍得很啊,残忍得很。”
“你说什么!”
云尘眸子骤然一凉,手中的笔一个没拿稳,黑色的墨团晕开了整张纸面。
食不下咽,活活饿死,这不正是当年云澜的死状!
熟悉的症状重现耳畔,云尘顿时寒下声紧盯着他:“你方才说,中毒者会如何?”
他脸色难看至极,全然无半点平日里的随和温润,活像个生人一般,便连楚樽行面上也好不到哪去。
景何存见状也楞了,即便是再傻都反应过来了这毒有问题。
他收起吊儿郎当的性子,反复回想着他曾听过的症状,确认与方才所言一般无二,才再次郑重地朝云尘重复了一遍。
“食不下咽,活活饿死。”
第97章 搭台唱戏
日头到位了,家家户户紧锁的大门也逐渐往外敞开条缝。街坊邻里寒暄笑好,道上的吆呼一迭连声,可这客房里头却是寂若无人。
景何存那不咸不淡随口带过的一句话,宛若将云尘从被忿恚掩埋的重石下翻了出来,徒然灌入几股沉甸甸的气流,整个人都没缓过劲。
云澜的死一直在他心下大片荆棘密布的牢笼里禁锢着,他仍旧记得太医何明哲收到的楼仓那封回信,上面一个“蛊”字算是将他翻涌的猜想彻底坐了个实。
——云澜死于毒,并非死于病。
他那阵有心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可当年宫里让一众太医险些两眼一黑撅过去的怪病,他也不知该从何下手。藏书房里的医书药典来来回回翻得起了毛边也寻不到一个哪怕是与之相像的症状,虽说他没想过放弃,但多少也有些心力憔悴。
好在皇天不负苦心人,这层蒙了多年的纸,还是要破了。
“有关半月散的事你都是听何人提起的?”云尘平复下情绪,冲还彷徨不定的景何存抬了抬手,“还说了什么别的没有?”
“没有了,都是我从家里偷跑出来时在路上听说的,具体是何人我也不清楚。”景何存知道事态严重,包子也吃不下了,往旁一扔便问道,“殿下,这半月散可是出了什么事?是宫里的东西?”
“宫里怎会有这些玄乎玩意儿。”
云尘一时在是否要实话告诉他之间摇摆不定,他一向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再者说来,景何存也跟了他大几个月,是何性子的人他心中有数。
若说唯一尚不明确的地方,那便是他是口中的“家”到底是何地?
但云尘对此也有了几分揣测。
景何存没甚心眼,做事说话的习性也不藏着,又能一眼看出池向晚手上的是鹰骨笛,说是在其家乡常见得很……
如此算下来,也该是在偏北的某一处。
只是若偏北……
云尘无意识转动着手里还沾着墨迹的笔,墨水脱离笔端的软毛沿周边溅了一圈印子。许是将利弊在心头权量了一遍,他食指按下笔杆,还是将云澜与皇后的事简言相告。
景何存听到这脸色也没比二人方才好上多少,他拧眉顿了顿,随后才犹豫地问道:“殿下的意思是说,大皇子跟皇后娘娘的死跟霜寒岛有关?甚至可能便是地道里那位老婆婆操的手?”
云尘先是点了头,随后又否认道:“皇后娘娘并非死于毒,而且受不住丧子之痛跟着皇兄去了。”
小二送茶上来也有一阵了,他伸手在壶口挨了挨,见还是温热的,才给楚樽行添了一杯:“下毒者的目标想来只在皇兄一人身上,岛上的岛主长老委实没理由做出此事,再说此毒出自巫女之手,其余人也未必能将其炼成。”
“那便是那老婆婆行的歹念!”景何存合掌一拍,恍然顿悟,“楚兄还是莫要找那老婆婆求药了,保不准她便要害你啊!”
“不会。”两人异口同声道。
云尘浅笑着看了楚樽行一眼,递了个包子让他自己吃着。
边昭与楚樽行之间还隔了钟离婉婉这层关系,且她若是真的想害人,何必再费心费力地等这么久炼个毒出来?一掌毙命岂不来的干净利落,还不会留下何要命的把柄。
眼前缓缓出现了另一道身影,他眨眼掐断,忽而幽幽转向景何存,启唇问道:“景何存,你可有喜欢的姑娘?”
“啊?”景何存一愣,这怎的还绕到他身上了?
“没有。”他莫名地摇了摇头。
自小身旁的姑娘小姐便没一个瞧得上他的,不欺负人就不错了,何来的心悦一说?
距他上一回接触女子,算来还是初来皇城那阵。他没银两下馆子了,便从一小丫鬟身上顺走了一只荷包。
“不过我见着过旁人,腻腻歪歪得很是耽误事。”他缩了缩脖子,满脸抗拒。
云尘颇有些意外,合着来说这还是个情窦未开的主啊。
没问出想要的答案,打好腹稿的后话也就没了用武之地,他索性便直接说了。
“这男女之间相赠衣裳首饰的多表爱慕之情,我先前便觉着奇怪,二皇兄从霜寒岛来回一趟就跟随意在后花园兜了个弯子似的,不显不露也整天见不着人。”
“可眼下一看,他怕是去找岛上那位巫女叙旧的。”云尘话音微停,“这南门箐是边昭前辈的弟子,想来将半月散学个皮毛也不成问题。”
楚樽行没甚胃口,手里的包子捏变形了也不见吃上一口,闻言沉声道:“怕是没那么简单,若当真如殿下所言大皇子的死与他有关,那他下一个要对付的,应该就是殿下了。”
云尘没做声,他自然想得到这点,可云肃对他也从未有过任何明里暗里的举动,这就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亲兄弟笑里藏刀兵刃相向,在皇宫里早便不足为奇了,私下那点争权夺势和阴谋算计,高堂上坐着的那抹身影也都在暗自纵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能坐上皇位的人手里定是鲜血四溢,这其中就难保不会有手足至亲的一份。
只是云澜死的时候云肃年岁也不大,手里实权不稳,即便是当真由他一手操控,肯定也还藏了旁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眼下能想到的,明贵妃姑且算一个,至于还有一个……怕就是那位贵极人臣的右相大人了。
熟悉的名字溢上嘴边,云尘草草写好几张信纸,正垂头沉吟,景何存却突然像意识到了什么,默默退离他几步,吞了吞喉间:“等、等等,可殿下,你也送了我不少衣裳啊。”
“那是我赠你的?”云尘抬眼瞪他,没好气道,“那些分明是你硬缠着我要买的,养你可费了我不少银子。”
景何存可不背这担子,往楚樽行那一指:“殿下又不只养我一个,说不准花出去的银子有一半都是楚兄的份!”
“这话倒也没错。”云尘还真思忖了阵,赞同地点了点头。
“那是!”
景何存耀武扬威地朝楚樽行挑起眉梢,后者只当没看见。
云尘乐意看他俩打闹,将停在桌上的信鸽放了出去,转眼又招来了另外一只,捆上方才写好的信件,拍着羽毛送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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