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空洞的摩擦声贯响了整座老屋。
“唉!”云尘一个没看住,棺盖便被景何存因用力过猛,胀红着一张脸给推开了。
楚樽行按着青吾戒备了好一会儿,直等当真无事,才带上些不悦地严声开口:“不可乱来,若是里面藏有机关暗器,只怕你现在便成筛子了。”
景何存讪笑了两声,也知道他并未真的生气。话虽是冷的,可背后的关心确是实在热乎的。
“哎呀楚兄我错了,下回定不敢了!好不好?”他朝楚樽行轻巧快速地眨了眨眼睛,得到后者一个很是敷衍的回应后才又将目光移回棺材里。
随着棺盖被景何存启开,伴同着一阵令人头昏脑涨的奇香蔓延在屋内。
偌大的棺材里边除了三只香囊以外竟是空空如也,连只蚂蚁黑虫都不曾现出踪迹。
云尘捡起香囊凑上鼻子闻了闻,楚樽行自知这香无毒便也没拦他。
“阿行。”云尘忽而皱了皱眉,拉开香囊里的香料分辨片刻,迟缓道,“我在霜寒岛时见过这些。”
“霜寒岛是什么地方?”景何存听了个新鲜地名,不解问道。
“一个岛。”楚樽行心不在焉地应了句,也拿过一只闻了闻,沉声道,“……许是些常见的香料?”
“并非是常见的香料。”云尘确信地摇摇头,“在岛上无事那阵,戎姑娘曾教我认过药材。这香囊中的有些药材,应该就是岛中独有的。”
香囊做起来是最费功夫的事,且男子女子的香囊、宫里的香囊、花楼酒馆的香囊乃至种种其他,地方不同制法也均不一样,加进去的香料都是有讲究的。他从未在什么地方见过这香囊中的香料,自然也就担不上常见二字。
他从里取了些香料出来收好,想着等日后楼仓给楚樽行送药时再找他询问一二。
低头抬头的须臾,却见景何存正单手按在棺材底部的一处角落,拧紧了眉。
“怎么了?”云尘问道。
“这像是有块板子横在中间。”
楚樽行闻言,也就着他的方向按上手,只是还没等他多探两下,就被景何存一句“楚兄你手真是好看”喊得掌心一抖,浑身不适。
云尘绷紧的神经一个没忍住根根散开,他掩唇笑出了声,朝景何存递去一个颇为认同的眼神:“你倒还是有些眼光。”
“殿下。”楚樽行无奈地喊了他一声,掸开灰尘指了指棺材,“别闹了,当真有块板子。”
云尘收了笑意循声望去,那块板子仅纸张大小,薄如蝉翼,三边又刚好严丝合缝地贴合在棺材的棱角上,剩下的一边若不仔细看也绝看不出来有何问题。
楚樽行抽出青吾,一寸一寸地将剑身塞撬至板子底下,看着深度差不多了,便调转方向一个使劲往下压。
剑身弯出了一道心惊的长弧线,一剑一板剑拔弩张对峙了良久,终是板子承受不住连翻的巧劲败下阵来,伴随着剑主人最后一记撬动,“咔”的一声向上抬起。
板子下面镶嵌着一个类似盒子的方形物体,上边留了一个钥匙孔,孔形诡秘怪异,是见所未见的样式。
楚樽行换着位置打量上钥匙孔,却是怎么看怎么觉着熟悉,总像是在何处见过似的。
“阿行。”云尘脑中闪过一个场景。
“应该是了。”楚樽行自然跟他想到一块去了,摸索着从怀中取出一把玉匙。
——正是钟离年口中钟离婉婉留给他的那把。
云尘望着玉匙比对了半晌,果真能对上钥匙孔的形状,他心下难免有些吃惊。若说方才的香料只是个巧合,那眼下这玉匙便再无托词可言,定跟霜寒岛脱不了干系。
楚樽行看出了他的迟疑,将玉匙颠至回正,缓缓对上孔位:“打开看看便知。”
玉匙随着手腕转动至一个角度后便转不动了,云尘动动嘴唇刚想说些什么,棺材下面的地板却以一种极缓且吃力的速度向两边慢慢张开。。
这底下竟还有一条地道?
开口仅打开了一人宽的大小,景何存推上火折子照了照,就见通往底下的路并无台阶,而是一条以近乎垂直的坡度倾斜下去的小道。
楚樽行定眼看着,突然眼前模糊了一瞬。他晃了晃脑袋无言叹了口气,趁云尘还跟景何存观察地道的功夫,微微侧身拿出楼仓给的药丸吞了两粒下去。
在岛上调养至今他心里清楚,血魂蛊虽是发作得不频繁了,但依旧是没甚规律。可连带着更没规律的,却是他靠着药物才得以暂时恢复的五感。
地道都开了他们不可能不下去看一眼,可这地道下面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若是无法视物,怕才是要出乱子了。
“我先下去看看。”他将还围在地道边上的两人扯回来,朝下面扔了块石头估算了下距离,脚下刚要有所行动,手腕便被人一把握住。
“回来。”云尘荡下袖子扣住他,转头踢了踢景何存,“探路。”
第93章 事出意外
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景何存正是气盛无畏的年纪,在宫里许是将一颗浮躁的心憋坏了,他方才生怕两人觉着这地道过于诡异不肯下去,这阵听闻这话眼底顿时一亮,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云尘说是让他探路,实则也是悬着一口气,在他举着火折子下去没多久后,便也跟着楚樽行一块儿下去了。
楚樽行将剑柄卡在坡道两侧,带着他平缓落在了地上。
这地道深不到哪去,约莫也就两三人高的距离,习武之人仅需稍做提息便能一跃而上。
初至身的萧索冷清之息和四面八方回弹至耳畔的脚步声,无一不昭示着这底下的空间大得很。
二人眼前黑漆漆的一片,全然没有半点火折子冒出的红光。
“景何存?”云尘转着圈地喊了几声,等来的却只有自己的回音。他不由地有些发慌,下意识地往楚樽行身边靠紧了些。
“他没比我们早下来多久,应该就在里边,走得深些罢了。”楚樽行接住他靠过来的身子,拉上他的手放轻脚步往前走了走,“殿下身上可有带铜板?”
“铜板?我找找。”云尘道。
他出门向来都只习惯带些碎银银两,冷不丁听到铜板二字,还略微恍惚了半晌。好在庐州这地儿东西便宜,这几日四处买着也换散了不少,倒还真让他翻出了几块铜板。
楚樽行朝着面前的方向随手扔出一枚,紧接着便是“咣啷”一声,铜板像是撞在了什么东西上又被弹了回来滚落在他脚下。
他像是早有预料地捡起铜板点了点头,方才一下来时他便觉着周围虽说甚是空旷,却总给人一种异常拥挤之感。
七歪八扭建造的都是自地而上连接的墙面,墙与墙之间的夹道也仅够一人前行,景何存怕也正是在里头摸不清路才会迟迟见不到人。
这藏在旮旯地段的地道,竟还是座底下迷宫。
如此想来,屋里那具棺材除了是打开地道的入口外,更多的则是令外人望而却步的看门神。毕竟世人终归是迷信者占了多数,但凡是推门撞见那么大一具棺材,应该都不愿进来好端端的添了晦气。
也就他们几人不信邪,开了人家棺盖不说,还误打误撞地闯了进来。
楚樽行拉紧云尘绕着夹道走了一段,许是因为知道这地道跟霜寒岛有关,他原先心底的那点不安转瞬即逝,被一种莫名涌上心头的归属感取而代之。
人一但处在黑暗中看不清方向,自然对时辰也就没了概念。两人沿着夹道的走向不知摸索了多久,才总算在一处拐角听到了景何存的呼声。
“好哥哥是你们吗!”
他声音听着明显有些焦急又带点欣喜,不断拍打着墙面试图寻到一条开路。
“是我们,你别着急,此处并无危险。”楚樽行顺着声音望了一圈,果真在不远处看见了火折子发出的微弱光亮。
看这情形他应该是被困在了二人对面,云尘拍了几下墙面将他引了过来,把这地道的布局大致跟他讲了一番,沉吟片刻后说道:“一般而言这种地宫都会有处眼,你且先沿着夹道多绕几圈寻寻出路,我们便在那眼处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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