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下根本不敢上前过多打扰,生怕又是空欢喜一场。
“殿下。”楚樽行叫住他,撑起身子抬手挥了挥,“过来。”
云尘一言不发地走回床前,楚樽行拉着他的指尖贴上自己的侧腕:“殿下试试。”
指下脉搏平稳地跳动着,一下接着一下,逐渐震散了云尘心里久久挥之不去的惶恐。他缓缓对上楚樽行的目光,轻声道:“可算是舍得起了……”
楚樽行心里也有些恍惚,他从没想过自己竟还有机会能同他说话。可等人真实出现在自己面前了,他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轻轻拍了下他的手。
云尘这时才不由分说地上前环抱住他,埋着头默然不语,像是劫后余生。
第18章 相顾无言
“对了。”
等蜂拥而上的情绪逐渐退却后,云尘放开他,从怀里掏出那枚玉佩:“从你外袍里掉出来的,可是要给我的吗?”
他这话问得小心翼翼,言语间却又夹杂着抑制不住的欣喜。
楚樽行望向他眼底晕出的亮光,一句“自然”险些脱口而出。
只是未等他张嘴,门外不合时宜的几阵敲门声便打断了两人间即将破冰的沉静。
“宫里的回信,小济让我先拿过来给你。”萧谓浊拿着一支未曾开封的竹筒走来,眼瞅着楚樽行醒了,面上也是一喜,“终于是醒了,身子可觉得好些了?”
“已无大碍了,多谢将军忧心。”楚樽行道。
“跟我这么客气做什么。”萧谓浊笑了笑,余光落到云尘身上,随即相当自觉道,“醒了便好,小济还在院里煎药,我去看着点他。”
云尘点了点头,手上顺势打了个转,将竹筒里的字条抽出大致过了一遍。
廖秋再怎么说也是右相亲自下任书定下的地方官,他必须得给宫里传个消息才能进一步动手。
此封信件是顺帝亲自回的,里面只说让他全权接手,无需顾及旁的。信上墨迹力透纸背,足矣看出落笔者当时的盛怒。
“出了何事?”楚樽行见他盯着手里的来信许久不说话,出声询问道。
“父皇送来的信,并无大事,只说让我自行处理廖秋的案子,无需担心波及朝堂。”云尘不紧不慢地将纸条烧个干净后,才又将那枚玉佩举上前,“刚刚若不是谓浊进来,你本打算说什么?”
楚樽行将手指微微收紧,挣扎了许久终还是低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是了,在南水的这些日子,他虽照旧一口一个殿下地喊着,可这称呼无非也是十几年如一的习惯使然。
若不是顺帝这封信件即使送到,他险些忘了他面前的是当今大顺四皇子,而自己只是个空无一物的闲人,甚至于他而言是个潜在的威胁,自己又如何敢耽搁了他。
这枚玉佩是他初来南水那阵找玉老板定的,本就没有送出去的心思,只是多少想给自己留个念想。
玉佩上他出于私心动了些手脚,里面有他这辈子最大的夙愿。
云尘注视着他的举动,眼底的光亮逐渐淡去,他渐渐垂下手里的玉佩将其轻按回腿上,笑道:“可是阿行在山洞里捡到的?”
话刚问出口,云尘却又怕他当真应了下来,于是紧接道:“名字里也有个‘尘’字,倒是与我有缘。不如就先放我这收着,等哪日找着了失主再还与他,你觉得可好?”
楚樽行扯了扯嘴角,极轻地点了点头。
“方才的药洒了,我去院子里看看皇兄新的药煎好了没,你好生歇着。”
话音刚落,他便起身离开,楚樽行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有些疲倦地瞌上双眼。
这回想来是当真让他失望了。
如此也好。
院子里,云济刚将煮好的药滤掉了残渣倒进碗里,转眼便见云尘心事重重地往这边走来。他赶紧放了药碗上前道:“尘儿这是怎么了?”
“无事。”云尘摆摆手,环视一周问道,“怎的就皇兄一人,谓浊呢?方才还说要下来看着你。”
“带阿志去街上了,给他再买几身新衣裳。”云济将他拉至一旁坐下,观察了半晌,断言道,“你家楚侍卫又做了何事让你如此闷闷不乐啊?”
云尘听他这振振的语调不由失笑道:“皇兄怎么知道就是他惹我不高兴了?”
云济摊了摊手,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道:“因为你这幅样子皇兄我见得多了,且每次源头都是同一个人。”
云济这么些年在宫里多少也摸出名堂了。
先前他不明白为何云尘总将注意力停在一个侍卫身上,甚至每每提起他时眉眼间都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
直到后来他有了萧谓浊,这才逐渐看清他这四弟那些显而易见的情感寄托。
他虽总是调侃他,但却也见不得他如此这般。
云济收正了神色,认真道:“尘儿,你心里所想我清楚得很。可我一直未曾问过你,你又如何能确信他对你的情意与你相同,而并非主仆之谊呢?有些事生来便强求不得。”
“我能。”云尘淡淡道。
“倘若真能,你们也不至于落到这般。”云济道。
云尘垂眸望向地面,声音隐在空中听不出情绪:“因为他总是顾虑一些我从未放在心上的事,他不说,可我却明白。”
云济叹了口气,他自然明白云尘指的是什么,任他平时舌灿莲花此时却也说不出一句安慰话。云尘身边从来不缺人,亦不缺热闹,可现下他坐在自己身前,云济却总觉得他有些形单影只。
他将药碗递了过去:“温了,快些拿上去吧,一会儿又凉了。”
云尘点了点头,接了碗,犹豫再三还是出声唤了个小二替他送上去,顺嘴嘱咐一句定要看着他全部喝了才可离开。
等小二下来向他大致说了楚樽行的情况后,他这才在隔壁要了间房休息。
第19章 不准乱跑
外头逐渐趋于阒寂,云尘脱了鞋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了大半宿也合不上眼。都说由奢入俭难,跟楚樽行同床几日,这阵看着身边突然空出的半张床位,是当真不习惯。
满腔郁闷没地儿发泄,浑身不自在的四殿下只得大半夜的点灯拎笔,耷拉着脸抄些书卷散散气。
这一坐便是第二日清晨。
云济老早就缠着萧谓浊说要上街逛早市,便托小二将煎好的药送去楚樽行房中。云尘收拾好桌上的纸笔,恰巧跟出来的小二撞了个照面,还没等他多做反应,便从隔壁听到一阵伴随着闷哼的响动。
他顿时心里一慌,也顾不得旁的,连忙推了门进去。
楚樽行大半个身子撑在地上,许是动作拉扯到了伤口,他面上有些许扭曲。门从外面被人推开,他抬头对上云尘微沉的神情,眼底闪过几分怔愣。
小二也闻见了动静,探了半个头询问道:“公子,出了何事?可要小的帮把手?”
“无事,你先出去吧。”云尘摆了摆手,一路小跑过去将楚樽行扶回床上,黑着脸呵斥道:“养了这么许久才给你养好,又在乱动什么,一会儿伤口裂开了怎么办!”
楚樽行不轻不重地“嗯”了声,云尘却偏生从中察觉出几分可怜兮兮的意味。
心下刚燃起的火顿时被灭个了干净彻底。
“我又没凶你。”他嘟囔一声,将楚樽行压到自己怀里,伸头去看他后背上的伤。
果不其然,浅色內衫被薄薄渗出的血迹染了几条红痕。
楚樽行自知理亏,闭了嘴默不作声,云尘也不管他,只下了个命令不准他动,全当自己在摆弄个让人操心的瓷娃娃。
利落地将人內衫扒了,上药、换布一气呵成。他从小养尊处优,这些事熟练到自己都觉得有些吃惊。
他将桌上还温着的药递过去:“快些喝了,一会儿又该凉了。”
楚樽行接过药碗,直等他将碗里的药一滴不剩地喝下去,云尘才往碳炉里添了两块碳,故作随意地问道:“阿行方才想下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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