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尘闻声腾出一只手接了过来,递过几两碎银:“不必找了。”
“哎呦呦,多谢公子!多谢公子!”摊主颠了颠手里的分量,笑得见牙不见眼,光这一袋都能顶他一整日的生意了。
苑儿眼瞅着云尘手上那串估摸着有二十几公分的糖葫芦,照一般大小多了两倍不止,犹豫了半晌还是好言劝道:“公子,小孩吃多了甜怕是不好。”
“自然不是给湛安的,他有一串便够了。”
云尘笑了笑,特意抬掌遮住湛安的眼睛,随后侧身将手上的糖葫芦递到楚樽行面前晃了晃。
楚樽行正习惯性地打量着周围动静,猝不及防被人往手里塞了串东西,他赶忙回过神来,云尘漫不经心的调子紧接着在一旁响起。
“等人之余枯燥,阿行拿着打发打发时间。”
楚樽行听他这如同哄孩子一般的语气有些哭笑不得,只得颇为无奈地轻应了声好。
“几位客官,你们的馄饨来喽。”
小二在身后吆喝一声,端上了三碗香气扑鼻的馄饨。馄饨裹着肉馅个个饱满,辣油汤上还漂浮着几片菜叶,相当诱人。
云尘下船时吃了不少米糕,眼下没吃几个便觉着腹中微胀。看着碗中相互挤撞的馄饨又实在不忍浪费,于是便合情合理地将碗往旁边一推,楚樽行也神情自然地将碗中剩余的捞了过去,就像日日做惯了。
苑儿视线在两人身上不断徘徊,先前还在南水时他便察觉他们关系不一般,现下心里也算明白了个大概。只是云尘贵为皇室,规矩比起寻常人家更是严格,而男子间的情意在如今又是个人人喊打的忌讳,两人以后的路怕是要走得难如登天。
云尘牵回视线,眼底的笑意还未退去,他揉了揉腿上的湛安,忽而想起什么,疑惑问道:“湛安看着也有两三岁了,为何还不会说话?”
寻常孩子约莫一岁左右便会牙牙学语,像湛安这般大时,再不济也能断断续续含糊上几句,讨爹娘一个开心。
可他自方才起,除了哭闹外就再没见过怀里娃娃开口。
“这正是师祖带我来这接他的缘由。”苑儿声音弱了下去,话音间不自觉多出几分惋惜,“湛安是师祖友人寄养在此处的,他出生时底子就弱,还连带着一身的毛病,这些年师祖都不知四处采集了多少药材煎药,才勉强将他调理成如今这活泼好动的模样。”
“只是他身子尚未完全好,还需一味草药收个尾。但那草药拔起后若超过一炷香的功夫便没了药效,故此师祖才让我将湛安接去霜寒岛。”
“霜寒岛?”
云尘闻言骤然抬头,他原先因着云济那一席话还在忧心图卷的真假,这转眼便歪打正着碰上了个识路的,当真是无巧不成书!
他即刻将几人此行目的告知苑儿,询问他可否同众人一道登船引个路。
苑儿听罢也毫不迟疑地应了下来。
楼仓当时上岛后,只随口撂下一句吩咐便没了踪迹。他不会功夫又寻不到人脉,正不知如何是好,说巧不巧竟跟几人撞上了。
湛安被抱着并不安分,他牙未长齐咬不动果子,将外围一圈糖霜添净后便来回扭动着身子。他虽说人小,但这几年被喂得白白胖胖的分量也不轻。
云尘抱了这么些会儿双腿有些发麻,楚樽行见状便顺手将湛安接了过去:“听那草药的奇效想来也是个珍贵之物,就怕上了岛他们不愿帮忙。”
“这个无须担心,师祖与岛主算是至交,一株草药算不上什么大事。”苑儿从怀中掏出一本纸面发黄的册子,封皮磨损严重,但也能大抵看清上头的字。
寻医鉴毒。
楼仓与岛主两人的相识还得从早先年说起,那阵楼仓也刚过而立之年,年轻气盛不服输。别见他现在只以医者形象示人,可当年的他会毒会医功夫又诡异莫测,几乎说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也不为过。
闲来无事云游时无意闯进了霜寒岛,索性便在岛中四处找人比武,屡战屡胜,最终惊动了常年闭关甚至连其子民都见不上几面的岛主。
岛主与他年岁相仿,见他武功高强也来了兴趣,答应陪着过几招。谁知这一过便过了整整三日,直到最后实在分不出个输赢来才善罢甘休。
几壶烈酒下肚,两人均是相见恨晚,顺理成章结下了至交。
楼仓临走时,岛主见他对医毒甚感兴趣,便送了本册子给他,说是从祖上传下来的。岛主只醉武学无心旁门,册子拿在手里一直没翻开看过,借此正好赠与给他,也算是当个信物。
这便是苑儿手上的寻医鉴毒。
楼仓一向给人的感觉便是道骨仙风和蔼可亲,云尘没想到他跟岛主竟还有这层关系,震惊之余又多了些庆幸。
毕竟他们这趟要讨来的可是岛中镇岛之物,他虽嘴上不说,但当真对此没甚把握。眼下若有苑儿与楼仓在其中牵线,想来也能多几分转机。
私卫手脚倒也麻利,不出一个时辰便派人来传了话,说是东西都备齐了,问云尘何时起行。
云尘将杯底最后一口茶咽下,沉声道:“即刻。”
第56章 坠海失散
私卫领命离去,云尘刚欲伸手将湛安抱回自己怀里上船,转头却见这小娃娃闹累了,不知何时没了声响正缩在楚樽行怀里呼呼大睡。
他手臂短小抱不全那人的腰,只能虚虚拽着他两侧的衣裳。云尘轻拉了几下见他不肯撒手,便也随他去了。
只是见楚樽行抱孩子的模样比起苑儿也好不了多少,看着不免让人一阵好笑,便随口打趣了几句。
等几人上船重新杨帆时,天色早已擦了黑,混杂着海面上的雾气灰蒙蒙一片。原以为这般浓雾没多一会儿便能四散开来,却不料往后竟是接连持续了好几日,且只管加重不见减轻。
这日不知为何外头竟暗得格外快,众人连闲聊的心思都没了,个个神色恹恹地趁早回了船舱歇息。
船舱约莫一人半高,建造时刻意避了风。油灯处燃了几只蜡烛在一旁照亮,丁点大颤动的火星也能将这不大不小的地方映得暖烘烘的,待久了还要出层薄汗。
云尘只着了身里衣,半边身子倚靠在舷窗上,安闲享受着独属于海夜的静谧。
楚樽行拿着一个香炉进来,见他还楞坐在那儿发呆,不由地也顺着方向看去一眼:“殿下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在等你。”游离的思绪被牵了回来,他摇了摇头,瞅见楚樽行置于圆桌上冒着缕缕青烟的香炉,好奇问道,“这是何物?”
“方才找苑儿要的安神香。”楚樽行解释道,“殿下这几日在海上,夜间总是睡不踏实,点上香想来能安稳些。”
海面行船时不时就得遇浪颠簸一下,云尘又向来觉浅,每晚皆是不得安宁。怕吵醒楚樽行也从未闹出动静,眼睛睁开后接连着便是发上一整夜的呆。
以为自己遮掩得天衣无缝,殊不知还是被他发觉了。
楚樽行拿过盖子把烟气压小了些,脱了外衣走到床边,先是将云尘往里头塞了塞,用被子将人裹好,随后才缓缓靠坐在床头。
云尘等他不动后顺势挪了过去,一头埋进他怀里抱着闭目养神。
“怎么一天未动还是如此累得慌。”
“海上待久了是会昏昏沉沉的,晚些下地了便好了,殿下在忍忍。”胸口骤然衔接了一股热气,楚樽行身子顿时有些紧绷,又有些贪恋。
他轻拍了拍云尘的背,温声道:“殿下快睡吧,苑儿晚膳时说明日就能到霜寒岛了,若是此行顺利,想来很快便能返程回宫了。”
云尘抽动着双手环上他的腰,在他胸前蹭出了个舒服的位置,懒洋洋地闷哼一声:“嗯。”
楚樽行垂眼笑了笑,不动声色地从腰后捞过他一只手,盖在掌心里徐徐替他按揉着几处穴位。
他指上动作急缓有致,舱内安神香的气味又随着香柱燃尽愈发浓郁。云尘原是想靠在他身上小憩一阵,却最终没抵挡住接连袭来的舒服劲儿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他迷迷糊糊感知身旁像是杵着个暖炉,于是便贪暖翻身贴了上去,果真软乎发热,好不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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