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尘自是做不来这些,便是他想做,楚樽行也不会同意,每每都是寻个阴凉地方让他坐着歇息。
四殿下倒也听话,既然自家侍卫不让,那他便不去了,在一旁撑头看着,时不时给劳作的几人送些水过去便是。
他从不端皇子的架子,阴冷狠戾的招数也不会对善人露出獠牙,翩翩君子定是讨得了一番人心。不出数日,岛中人便对他们从开始的刻意疏远转为笑脸相迎,甚至还招呼众人一道参与岛上的祭祀。
这祭祀按理来说只能岛中居民参加,原以为戎狮得知后会直言拒绝,谁知他虽是脸色黢黑,却也默而应之。
祈愿树旁早早便搭建好了祭祀台,村民们环圈而坐,鼓乐齐鸣雀喧鸠聚。几名壮汉胯上围着岛中特有的服饰,赤裸着上半身不断摇动手里的铃鼓,嘴里吟唱着众人听不懂的小调,绕台面中央熊熊燃烧的篝火一舞一和,如此数十圈告终,便算为开仪。
祭司朝篝火跪地叩首,嘴里呢喃的同时向后挥手,早已候在一旁的弟子便稳步抬着几只木箱置于祭祀台前一一跪拜。
云尘拉着楚樽行坐在外圈,他早先听闻过有些地方以活人为祭,这阵瞅见祭品不由多分了些眼神。
好在霜寒岛并未有这等陋习,用的仅是些三牲瓜果,且箱子里的牲口皆是被提前毙了命,省去了烈火焚身的折磨。
祭祀说是持续一整日,但实则全套仪式下来,花上的时间统共也就不到两个时辰,剩余的便是留给众人放下手头事务各自寻欢作乐。
云济此时全身重量压在萧谓浊身上,翘着腿吊儿郎当,毫无半点样子地往嘴里丢着蜜饯:“早知道外头有这好地方,谁还愿整日待在宫里逗那帮宫女太监们找乐子啊。”
“怪不得宫中私下总说,便是要当差,也需万万避开皇兄的景阳殿。”云尘失笑打趣一句,剥了块糖粒融进水里,凑到唇边抿了口,甜度正好,便将剩下的一大半递给楚樽行,“试试,戎姑娘说这糖粒是岛上专门用来兑水的,稀罕得很。”
楚樽行接过碗试了一口,还不等将其咽下,背后便突然冒出双手拍在他肩上。
“云公子在说我什么?”
戎凝香撑在楚樽行肩头探眉朝云尘笑了笑:“我可是听到你喊我名字了,真好听,再喊一声听听。”
“姑娘家家说的什么浑话。”戎沉紧跟着她过来,提小鸡仔似的一把将她拉到身后,转向云尘简截了当道,“巫女抽中你们挂的福签了,随我来一趟。”
此话脱口,戎凝香也才想起正事,左手握拳敲了敲右掌,撞到喜事一般弯眸笑道:“箐姐姐随手摸的两支签子便是你们二人的,这可是许多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呢,你们当真好运气!”
“果真?”云尘撑地起身,也来了兴致。
方才祭祀结束后戎凝香便将巫女算卦之事告知,还问他要不要一道去看看。云尘往那拥挤嘈杂的人堆看去一眼,随后淡淡摇了摇头
心道,与其跟去凑热闹,不如寻个清净的地方散心。
戎凝香大大咧咧惯了,向来就没什么男女之别,见他起身便想拉着他一道。
楚樽行看向那双伸到一半的手微微挑了挑眉,神色不动地上前一步挡在两人中间。
“姑娘带路吧。”
戎凝香收回手,也没察觉出异样,还当他是迫不及待,咧嘴一笑连忙将人引了过去。
祭台旁支了张小桌,桌后坐着一位浑身包裹严实,只露出两只眼睛的女子,正是岛上现任巫女——南门箐。
戎凝香一见她便娇声娇气地邀功道:“箐姐姐,我把人带来了,今年可否也帮我算一卦啊,你已经好些年没抽到我了!”
“抽签是天命,既是天命只当不可违逆。”南门箐弯起手指在她鼻尖刮了刮,从身侧篮子里取出一个福袋递过去,“这桃花符给你凑合一下如何啊,我们凝香也该早日抱得美男归了。”
“箐姐姐!”戎凝香耐不住羞地娇嗔一声,将身后两人拉上前,“不与姐姐闹了,快些替他们算算。”
南门箐点头笑应,随后敛去神色,递给二人两个拇指大小的碗盏,里头放着根细小的银针。
“还请劳烦二人各自取滴血于这碗里。”
“诶?”她话音刚落,戎凝香便蹲在一旁疑惑出声。顿了半晌,又像想明白似的嬉笑问道,“箐姐姐往年占卦都不曾取血呀,今年可是又琢磨出什么新法子了?”
南门箐佯怒地轻瞪一眼,笑骂道:“小妮子不懂捣什么乱,若是惊扰了神明,你那桃花可就要不保了。”
戎凝香瞪大眼睛,满面夸张地护住手里的福袋。南门箐不理会她,转向二人眸底神色如常:“祈愿签离树一刻钟便做不得数了,二位可莫要误了时辰。”
楚樽行闻言犹豫着将碗盏接过,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戎凝香方才那句话难免让他起了疑心。
霜寒岛擅蛊,而下蛊的媒介便是血,两者一联系,他不得不多安个心眼。
许是这阵对岛上之人防心渐弱,云尘却没多留意,很快便往碗里挤了一滴。
楚樽行接过他手里的碗盏,施针扎破手指时,特意往自己碗里多挤了几滴。
趁着转身的功夫,手上动作快而隐蔽地将他碗里的银针跟血在身上擦净,把自己的血倒了一半过去,随后才将手中两个碗盏交给南门箐,但愿是自己多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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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狮:我真是烦死你们这帮兔崽子!
第70章 趁早分开
南门菁拿出两顶铜盖将碗盏盖紧收好,从桌下取出一桶竹签,道:“若放在平日里,占卦需得用到生辰八字,可我知二位身份不比常人,故也便不问了,以此竹签代替即可。”
云尘垂眸看去,桶中的竹签与寻常寺庙里见到的不同,上边并未刻字,取而代之的则是密密麻麻形状各异的图样,细看之下像是些动作不一的小人。
两人前后脚挑了支签子递过去,南门箐将其握在手上神神叨叨端详良久,紧接着抽出一支推到桌前:“云公子这支签倒是稀奇,初见是个难得的上上签,昭示日后定能位居人上,高枕无忧。只是若照卦象再算一回,这签中间又夹杂着几分极难摆脱的不祥之兆。”
“姑娘这话何意?”云尘问道。
“尊者为阳,乃时运亨通顺风顺水,却也因此极易破坏公允,招至阴晦之气。”南门箐解释道,“公子的不祥之兆并非来自公子自身,而是来自随行之人。公子贵为皇室,想必身旁定是少不了随从伴在左右,这些人还望公子好挑选留意着。”
“我只是替人问卦,并非替人施挂。这不祥之兆到底指向何物我也无法断言,或轻或重,或情或运,只待时机成熟了,公子自会知晓。”
“多谢。”云尘轻蹙着眉,心里掂量着这话真假,并未多言。
南门箐向来不屑顾及求卦者的情绪,见状便将另一只签推上前与云尘那支并列,嘴里继续说道:“至于楚公子这只……”
她顿了顿,忽而没头没尾地转言问道:“楚公子可有心爱之人?”
楚樽行没料到她会问这些,怔愣半晌,如实点了点头:“有。”
“那便可惜了。”南门箐轻叹一声,略微遗憾道,“楚公子这签,我便是说得再委婉也称不上一句好。若我算的没错,想必公子的出生也多少有些见不得光吧。”
云尘闻言,眼底条件反射地闪过一道寒光。
南门箐见楚樽行并未反驳,便知是说中了,于是接着道:“卦象显示楚公子本就命里带煞,往后只怕也是曲折坎坷,难得善终。而你与你心爱之人更是命格相克,非但无法助他一臂之力,反而还会在关键时候害他前功尽弃。”
一番话顿挫抑扬,却宛如重锤般落在众人头顶,一时间将其砸得茫然无措,在场五人均是默不作声。
戎凝香也没曾想到南门箐算出的会是这些,双唇微张,拽着戎沉的袖子愣在原地满脸不可置信。
沉寂许久后,还是她先断断续续地开了口:“箐、箐姐姐,你会不会算错了啊,这往年算出来的不都是人人吉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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